第3章(2 / 3)

“小蓮,你很著急麼?”他站在一棵粗壯的梨子尚未成熟就被打落了的梨樹下,樹尖上掛著一顆金黃的梨子,印著太陽光吸引著他極力保持的紳士般的目光。

她來來回回小心翼翼地走動,以防那不合身的套裙被不合時宜的漏進破牆來的風吹翻,為此她一手緊緊地揪住了裙角。

“我家少爺——病了,在衛生所。”她的身體抽搐了一下,她本不想提起他。她想把他拋給姝縵。她借口工作把他拋在病床上。

她不敢麵對他,不敢看那張不願逃脫死亡的臉。他吃了半瓶安眠藥,她根本不知道那些藥片他藏在何處。他就那點出息。她邊哭邊打電話。

姝縵好像就等候在門外——她絕望的時候響起了敲門聲。我一個人呆著著急,過來看看你們。姝縵預料到他會出事!那一刻她的心裏滿是感激。蓮姐,就不要聲張了,這件事隻有我們知道。她們把他弄下了樓,她在警示她什麼?姝縵沒有問她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沒有問她他吃了什麼——可她願意相信、聽從這個豔麗怪異比她年輕許多的女子。即使姝縵不這樣說,她知道該怎麼做。

她會像以往數次那樣不向任何人求助地背他下樓。還是上次那輛出租車,一接到她的電話就趕來了。她不知憑什麼坐了幾次就確信他是個老實本分之人而記下了他的電話號碼,事實證明他的確是那樣的人,一語不發幫她把他弄上了車。這次是她和姝縵兩個女人。老實男人一定在想,她的男人老犯一種病,她早見慣了似的沉著冷靜。

也許他不想再看到她。這會他該醒來了。姝縵都知道些什麼——不,他需要的是她。“我覺得你很煩悶特帶你出來散散心,另外還想知道件事。”她哈哈笑起來,他眼角還留有一團青紫。她對他惡劣不起來了。並不一定非要給他一拳頭。他幹嗎不暴跳如雷地躲開她?她希望有人能看穿她和林肅平靜得出奇的生活,希望有人來告訴她他們該怎麼辦?

如果真是她所猜疑的那樣她又應該怎麼選擇?可當有人探出些兒蛛絲馬跡時,她又是如此的慌張。

四十

我舉著吊瓶進了機務段的院子,正碰上背著手下樓的翟主任。翟主任威嚴地站在樓梯口。這是怎麼回事?叫班了,我去出勤。“醫生說一定得輸完這瓶液體!輸完就沒事了。”

“胡鬧!”翟主任繃起臉又上樓,看樣子翟府的午飯要晚開一陣了。

“司機林肅現在出勤,請指示。”我將瓶子在調度室的窗台上立穩了,伸出左手敬了個不怎麼規範的禮後又舉起了瓶子等待眼珠子快掉出眼眶的調度員發令按指紋,打IC卡,再站到測酒儀前——我是否能吹得出一口虛弱的氣呢?忽然身後一陣喧鬧。一隻手伸過來抓走了我左手中的瓶子,我吃驚地意識到那是湯樹,我那耷拉的背包正背在他那無比尊貴的肩上。

我克服了戰戰兢兢的毛病坐在那把椅子裏看湯樹將吊瓶高高地掛在牆上他費了些勁才敲進磚縫去的一枚釘子上。

“你怎麼了?”“沒什麼,反正一切要結束了。”“什麼要結束了?要給梓蓮打電話嗎?”“不,不用。你快回家吧。我自己就行。”

“回去也是一個人,上趟車你把……”“吉爾那小子又長高了,完了。”湯樹驚得跳起來,“什麼!”“液體完了,你幫我拔出針頭好不?”

湯樹將瓶子扔進垃圾箱裏。“是,那小子長大了。記著去調度室蓋個章子——趕快回家吧。”

“我能在這再坐會嗎?我不想吃。”“我也不想吃了。”他脫了外衣重新坐在對麵的椅子裏。“今天早上沒事,我吃了一早上了,一點都不覺得餓,可一直想吃。跟你這麼一說話忽然又不餓了。奇怪。”“吃東西可以緩解壓力。上學時我就那樣,吃得想吐。我這副模樣就那時候吃的。你得多跟人交流。”“老母親說我老吃食堂壞了胃,哎,這世上就一個人擔心你啊。”

他的話勾起了我體內過於旺盛的液體,但更強大的一股悲傷掩埋了我的視力,我將頭埋進手心裏。媽媽。

他的手一直按在那隻座機上,一邊說話一邊在撥號。他連著打了六個電話。他轉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