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1 / 3)

四十一

林肅:我想回家看看父母,你自己照顧好自己。冰箱裏有你愛吃的食物,換洗的衣服我分好放在你的枕頭旁。我給周紫依說好了,出車回來如果是白天你上她那吃飯。如果是晚上就湊合些冰箱裏的食品吧。記得將鑰匙帶好,記得剛吃完東西不要立刻睡覺。感冒時吃我放在抽屜左邊的藥,紅色那個藥丸吃了不瞌睡……你得學會照顧自己。

梓蓮

我不敢給她打電話,我早知道她堅決要拋棄我了。我抱著一抱花進門。指望夜晚來臨時它們能緩解我的憂傷。

四十二

文濂要搬新居,姝縵的爸爸要溫良過去幫忙。跟姝縵交談現在是件困難的事。我倒不是擔心她善意地探聽某個被眾口傳說的真相,我也不怕她問起那天下午。我隱隱覺得她其實什麼都知道。我不知她對溫良和文濂了解多少。生活像傳染病,我們都被隱性的病菌感染。我來不知要給她說什麼。

這回我是受溫良的囑托前來敲那扇讓我心有餘悸的門。

“來得正好,陪我上醫院。”姝縵臉頰蒼黃,看上去的確不怎麼好。我一下忘了自身的處境而沒有追究這是不是她的陰謀。

她看了下表。她去臥室換衣服,我思考著要不要告訴她溫良去找文濂了,要不要給溫良打電話。這讓我很為難。“梓蓮打過電話沒有?還有半點鍾,我們車上說。你給她打了沒……如果你願意,我先給同學打個電話。”

“姝縵!我沒病!你們為什麼總要那樣分析我!”“可我一點也看不出那是梓蓮姐的問題!”“不!你別打,不,不是。”

“你有沒有認真想過,你太自私了。”她的樣子忽然很奇怪,仿佛一陣海浪在她身體裏翻湧,她抱著頭去了衛生間。“你沒事吧?要幫忙嗎?”我又想給溫良打個電話,我感到害怕。很奇怪,我擔心她會死去——姝縵馬上出來了,我從來沒有這樣擔心過梓蓮。

我垂頭喪氣地擋住一輛出租車。我坐在婦科診室的長椅上等待。等待使我的心一下一下陷入悲涼。我幻想一個場景,進去裏麵的人正是梓蓮,而我在欣喜若狂地張望——我該怎麼做?早上周紫依送來了自製的早餐,我想我可能很沒良心,我很煩這個女人。我給周紫依打電話告訴她午飯在外麵吃了。我沒有一點點吃飯的欲望。像一個苟延殘喘的病人,我的思想和行為隻是無意識為了流動而流動。

對麵的門開了。姝縵出來了。女大夫抓著手提包隨後出來鎖上門。“她懷孕了。恭喜你們。”啊。我的頭很大,身體虛飄飄的,大夫還說了什麼,我像個害羞冒傻氣的小夥子。

等一陣暈厥過去——連日來我幾乎喪失了睡眠的能力,這正是死亡的象征。我感覺到姝縵盯著化驗單出神。我想表示我替她激動和欣喜,可我隻感覺到悲傷和難過。

死而複生的喜悅狠狠地敲擊了我一下,然後就成了一堆冷灰。如果是梓蓮,她臉上會是什麼樣的笑容?

“噯,你沒事吧?”

走廊裏馬上徹底空了。我和姝縵坐在窗口的位置,我們都需要艱難地思考一番,我以為姝縵被意外的驚喜弄得緊張了,她低下頭,將化驗單折來折去。

“為你高興。”“嗯。”

“你不高興?沒準備好還是——他不是‘憑借’溫良而來?”“真有你的。”

“你不喜歡?”“沒想過,從來沒考慮過這個問題。如果跟一個人沒有愛情,生下他的小孩有什麼意義呢?”

四十三

那個下午三點鍾的情景像電影膠片,需要的時候,一遍一遍自動地播放。溫良和身邊的女人如同電視廣告。我抱住腦袋。我虔誠地俯下我不怎麼高貴的頭顱。我抬起頭來。下午三點鍾。

我喘出一口疲憊衰弱的氣。

“很奇怪,我喜歡聽你說話,即使被你教訓也是很舒服的感覺。我想這可能就是我不向她們求助的原因吧。”

“我在教訓你嗎?”我們笑起來。她臉上的神色舒緩了。她看著我又笑了。“我覺得你一點也不像……”

“不像什麼?”“不像有問題的人,他們都說你有問題並且那天——我以為你們問題很嚴重呢。”

“……他們說我是神經病吧?那樣就好了。”“我覺得你隻是很固執,固執又自私!人都有在小毛病上給自己判死刑的固執。”

如果此刻姝縵強迫我坐在她的同學麵前,我不會反抗。但我會不會說出跟梓蓮之間的惡夢,我不能保證。我怕分析,怕那種等待和做一個決定的煎熬。我會受不了,我擔心自己會在被下決斷之前發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