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五
沒有什麼可以打擾的濃睡。敲門聲響起,我確信自己原來睡得極為踏實。不知憑什麼我深信那一定是姝縵。我應了一聲,胡亂穿件衣服,梓蓮站在門廳裏望著我。她迅速無聲地將我的衣領翻弄好。
像暗地裏苟合的男女我們快速地掩蓋掉些可疑的跡象後才開了門。那些百合花忽然仰起了臉盤,而昨天我以為它們已枯萎了。她站在門口盯著我看了幾秒鍾才走進來坐到那張被拍打得不怎麼平整的沙發上。我那間臥室的床上正散亂地堆著梓蓮迅速轉移過來的睡衣、枕頭以及糾纏的絲襪、衛生綿。那些小女生的習慣和嗜好梓蓮一直良好地保存著。
周紫依帶著小語也來了,溫良跟在她身後打著電話,他又下樓了。也許是姝縵的主意,我觀察著她的神色,她大概擔心那天下午還會返身回來纏繞我和梓蓮的手腳。
“溫良今日非常備,偷跑出來看看梓蓮姐。”姝縵說,讓人難以相信幾分鍾前他們還在吵鬧。興高采烈的周紫依在臥室跟梓蓮不知在說什麼,大清早趕來使人相信她比我更無法忍受這短暫的分離。我很受感動。
“鍾錦言以為她什麼人!請都請不動――”周紫依出來了。“隻有梁繼生出車了我才感覺輕鬆,困死我了。”生活必須是常態,要不就不叫生活了。
“你就死心踏地跟著他過好了!”聽不出姝縵話裏的意思,周紫依隻好作罷。“不來好,我看見那女人就想打瞌睡。”
梓蓮梳洗完了,拿出老家的土特產,她拿出一包中草藥給周紫依說是專給小語的。眾人的到來似乎讓她的情緒來不及轉換,她安靜而又惹人憐愛地笑著,使人相信,沒有什麼可以打擾她的嫻靜和善良。
“真難以置信,湯樹沒給梁繼生罰款!給林肅也沒罰吧?梁繼生說按規定這次得罰的。”
“是,前天在車站碰見他了,忽然變溫和了,”姝縵悄悄往衛生間走。
“溫良升乘務長了,我們還沒慶賀啊。姝縵呢?”周紫依轉向梓蓮。“好妹妹,想死姐姐了。就知你離不了他……”下麵的話隱下去了。我教小語玩電腦遊戲。
我將客廳的茶幾擦了一遍,將音響的音量開得大一點,轉過身來,再將茶幾擦了一遍。
“罰你也抱怨,不罰你也抱怨,人家那是工作,換你試試。”姝縵針對周紫依極力不露出另一個馬腳。我突然接二連三地咳嗽。梓蓮柔聲問,“感冒了嗎?哪裏不舒服?”
“什麼工作,那叫公報私仇。”“現在是和平年代,你一天竟想著報私仇了,所以看誰都是敵人。你的怨氣該衝梁繼氣發去!”
“我怎麼報私仇了,姝縵你把話說清楚!”“我隻是打個比方,不能一棍子都打死對不?你隻對梁繼生寬容而……”“我沒你那——”我怕這個樣子的姝縵,我不明白她為什麼要有意顯得渾身帶刺充滿敵意。這難道是停止了做夢的姝縵?我不知她做了什麼決定。周紫依被嗆得沒話說,發狠似的轉向我。
“林肅,你說說你啊,也就我替你們操心——”那番腔調讓人想起某個電視主持人。“你們都不小了,女人年齡大了生孩子困難。我說的可都是實心話,你不像人家年輕人!”
姝縵又去了衛生間,把我們拋在那語言的困境裏。“溫良跟文濂……”“姐,別在姝縵跟前瞎嚷嚷。”梓蓮趕忙求她。
“我親眼看見的,溫良早就起了外心了,我說過嘛,他們根本過不到——哦,姝縵越來越像個女巫。是不,梓蓮?”
姝縵臉頰蒼白,向我討一杯白開水喝。“肚子吃壞了。好了,姐姐,我說得不對,我們是幹什麼來的!梓蓮姐,你知道今天什麼日子嗎?”
7月19號,結婚紀念日。我們因為不能確定而麵麵相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