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即便糾結,卻也刻骨——讀夏真《民國韻事》(1 / 1)

封建禮教與新思潮的碰撞造就了一個風流浪漫、鮮活激蕩的時代,賦予了那個時代的人們追求真知與真愛的機會、自由和夢想,也釀成了許多曠世的辛酸與無奈,或欣喜或悲哀,或明亮或黯淡,或決絕或隱忍,或凋零或怒放,無不令人唏噓感歎。命運的力量無可抵擋,身置其中,冷暖自知,卻無以替代。

全書以民國為背景,以情愛為主線,圍繞胡適、沈從文、胡蘭成、魯迅、徐誌摩、徐悲鴻等一代風流人物及其身邊眾多女性的情愛故事展開,不僅涉及到林徽因、陸小曼、張愛玲、許廣平、張兆和、廖靜文,還牽引出威廉司、高青子、範秀美、蔣碧薇等花花草草和枝枝蔓蔓,使我們看到人類追求幸福和真愛的本能,也使我們看到人性共通的弱點。

然而每一個瞬間似乎又都是真摯的,熱烈的,美好的,綻放的。即便糾結,卻也刻骨,由此值得記取、紀念。

這是一本女性寫的書,這在字裏行間都能有所察覺。作者以一個女子細膩的筆觸和溫暖的情懷給予了書中人物以諸多的同情、理解和包容,對其中的女性更是給予了特別的悲憫與觀照。時光不再,逝者如斯,作為後人和旁觀者,雖愛莫能助,但字裏行間、話裏話外,作者還是以一個女子善良的視角對女性流露了一份特別的同情與關注,麵對個人命運之中某些無法更改的不公事實和塵埃落定的淒苦人生,常常不自覺地站到了女性和弱者的一邊。

同為女人,我覺得這點傾向和偏倚是可愛的。如果沒有對人性深入的理解與洞察,就不會有如此的情感和立場,如果不是同為女人,就不會對女人有如此的體貼與發現。

而每一種寫作,或許又都與彼時彼地的環境、心境有著不可切割的關聯,十月懷胎,想必作者在著作此書時的心情是美好而閑適的,正如她在書的扉頁所題:“此書致我的孩子。從早春到初秋,他一直蟄居在媽媽的子宮,與媽媽一起閱讀、思考、書寫。”她的文字隨意、隨性、不拘一格,自由發揮但又不自以為是,以一個性情女子靈性的察覺與猜度,盡可能地去還原才子佳人已然逝去的舊事軼聞,又自覺地避免了武斷,與當事人保留了適當的距離和應有的尊重,給讀者留有了更多理解和想象的空間。作者的所見所聞、所思所想、所感所悟雖不時躍然紙上,穿插其中,但又未破壞故事的結構脈絡,讀來輕鬆有趣又發人深省。

此書於2010年1月出版,不由得想起,那個“蟄居在媽媽的子宮,與媽媽一起閱讀、思考、書寫”的寶寶也該呱呱落地了吧?書拿到手裏,作為讀者的我心頭都掠過了一絲暖意,作為媽媽和她的孩子,又該是多麼美好的紀念和記憶啊!

二〇一〇年九月三日

看完了《民國韻事》,也寫完了一篇書評,但感覺意猶未盡,還想說點什麼。那便是關於愛。這本書以愛情為主題,篇篇圍繞愛情展開,那麼愛到底是什麼?什麼時候發生?什麼時候結束?愛是唯一的嗎?人的一生究竟會愛幾次?怎樣叫愛得多?怎樣叫愛得少?當情感和理智發生了衝突,究竟該忠於理智還是該忠於人性?似乎都是些無解的問題,然而許多的世人仿佛仍在為情所困。

當被問及“要怎樣兩個人才能走到天長地久”時,作者夏真的回答似乎給愛情蒙上了一絲陰影,她說:“沒有永遠的愛情。愛情要麼在相處中轉化為親情,要麼像煙花那樣激情燃燒後熄滅。要麼因為得不到,而給人‘得不到的是最好’的假象與癡想。”這三種情況在她的書中都有案例可以佐證:在相處中轉化為親情者,如錢鍾書與楊絳;如煙花般激情燃燒後熄滅的,如徐悲鴻和蔣碧薇;因得不到而給人“得不到的是最好”的假象與癡想的,如金嶽霖之於林徽因。

繼而作者又補充道:“‘讓兩個人走到天長地久的’肯定不是愛情。”那麼是什麼?什麼是愛情?沒有了愛情,為什麼還要“走到天長地久”?她的回答給愛情至上的人們,或者說給對愛情仍然抱有熱烈幻想的人們難道不是一個晦暗的打擊嗎?

然而人們對愛情的追求似乎又是永恒的。也許正是如此,胡適的身邊才有了眾多的“蘭花蘭草”,蘇曼殊才有了“情與禪之間的踏刃而舞”和一生中的四次“情劫”,沈從文才有了他的“白玫瑰與紅玫瑰”,而且人們無從知曉,熱烈單純的大詩人徐誌摩的心思又曾幾度在陸小曼與林徽因之間徘徊呢?走在愛的路上,心中依然會有迷惑,穿過愛的雲霧,似乎也無法找到愛的真相。(《民國韻事》,夏真,外文出版社,2010年1月第1版)

二〇一〇年九月八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