絹子就住在畫廊,林放一直覺得最好是讓單身的男員工住在這兒看店,可是從一開始就這樣。一開始,畫廊裏住著三名女員工,後來搬走了一個,還有一個外麵有了男朋友,經常不住回來,因此畫廊裏更多的時候,都是絹子一個人住。林放幾乎沒花什麼功夫,略使了一些小手段,就和絹子走到了一起。有一天黃昏,空空的畫廊裏剩下絹子一個人,林放說今天是我生日,不想一個人過,我請你吃頓飯吧。於是出去吃飯,喝了點酒,要了一大碗麵條,酒足飯飽,林放便帶著絹子去開旅館。絹子自始至終很聽話,都聽從他的安排,到最後,林放有些悲哀地看著絹子,說我肯定不會娶你。絹子沒說什麼,然而意思也很明顯,她根本沒想過要嫁林叔。
其實那天也沒真幹,沒幹成,真刀真槍是後來的事情。那一陣子,林放也不缺乏女人,他正跟一個叫朱紅娣的女富婆打得火熱。朱紅娣經常來畫廊看他,大家都知道林放與這個有錢的女人關係非同尋常,一看到那輛紅色法拉利豪車停在畫廊門口,便躲在背後嘰裏咕嚕議論。朱紅娣的性格就像她那輛法拉利的發動機,來了從不掩飾,舉止囂張勁爆熱烈,當著員工的麵,公開地與林放打情罵俏。林放在應酬女人方麵早已爐火純青,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收放自如運籌帷幄。他自然是不想讓朱紅娣看出端倪,然而女人最會看女人,女人最容易看出女人的心思,女人看女人一看一個準。有一天下午,朱紅娣跟林放一邊喝著金駿眉,一邊把絹子叫了過來,酸溜溜地公開吃起醋來,對林放捅破了那層薄薄的窗戶紙:
“喂,老牛吃嫩草的感覺怎麼樣,很爽是不是?”
鄒越華母親過八十大壽,林放與絹子已正式交往了一年多。這時候,他的人生走下坡路,性情開始變得古怪,說話腔調變得尖酸刻薄。畫廊也辦不下去了,補習班的買賣都這樣,說好就好,說不行就不行。眼見著賺的錢還不夠繳房租,幾個合夥人又聚在一起商量,決定散夥。擱過去,聚散根本不是事,林放反正孤家寡人,撐不死餓不著,現在有了絹子,情況便不一樣。在別人眼裏,他和絹子的關係注定始亂終棄,沒人看好他們,連他們自己都不太看好。最初結果也是大家預料的那樣,畫廊停辦後,兩人分分合合,好一段日子,壞一段日子,混一天算一天。沒人會想到最後會是那樣,他們自己肯定也沒想到,這兩個人的最終結局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因為鄒越華母親生日那天沒趕上,呂曉明為了表示歉意,特地在金陵飯店的璿宮設宴招待大家。林放事先也說好了要帶絹子過來,最後卻還是爽約,打手機怎麼都不接。我們一邊喝酒,一邊等,等等不來,等等不來,便知道他又要玩花頭。聯係到生日那天宴會上的表現,他再玩什麼都不奇怪。呂曉明選擇金陵飯店還是有用意的,想當年我們這些人聚在一起寫作,正是這棟大樓的建造年代,記得剛蓋好試營業,董文方姑夫是籌建部門的負責人,他曾帶著我們這夥人參觀過一次,並請大家在璿宮喝咖啡。那年頭能在金陵飯店最高處喝杯咖啡絕對奢侈,一轉眼快二十年了,我們一個個早已青春不再,現在能聚在一起,很有些舊夢重溫的意思。
呂曉明點了一大桌菜,跟我們大談林放當年往事,說他留學期間,有一次從西班牙回來,曾在這拜訪過林放。那時候,正是林放最風光的年頭,他居然敢在金陵飯店包了房間常住,這在還是窮學生的呂曉明眼裏,簡直就是天方夜譚。當時也是學生們鬧得最歡的歲月,天天有學生遊行,不僅是學生,是個文化單位就有人扯著標語上街。記得那天真是讓人大開眼界,隊伍一支接著一支,口號聲震天動地,呂曉明好不容易穿過遊行隊伍擠進金陵飯店,在高速上升的電梯裏見到了李明霞母子,然後大家一起吃了一頓中飯,他第一次吃到了這裏的看家菜“燉生敲”。就在這高高在上的璿宮,他們甚至還能看到樓下的遊行隊伍。林放和李明霞的關係看上去也還算融洽,根本看不出他們是一對離了婚的夫妻。事後在廁所裏,呂曉明問林放有沒有複婚的可能,林放一個勁搖頭,說絕不可能,既然離了,幹嗎還要再複婚。說他又不缺女人,想找也不太難,要找個比李明霞好的女人更是易如反掌,比她好的女人多得是。
一旁憋著不吭聲的丁磊磊忽然插嘴了,她有些想不太明白,打斷了呂曉明的回憶:
“你是說,林放和李明霞離婚後,他們還有來往,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