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二 枕著美少年醒來(1 / 2)

我住在一個很小卻有很多餐廳、酒吧、咖啡廳、旅館和鬼佬的城市。

這是一個十分著名的旅遊城市。每年五月到十月,無數遊客從五湖四海蜂擁而來。十一月到四月遊客稀少,城市會冷清很多。

現在是十一月初,冬雨斷斷續續地下了一個多星期還沒有止息的意思,整個城市為潮濕和寒冷籠罩,如畫山水隻餘下灰暗。非常適合我現在的心情。

街上兩三個行人,有的打傘,有的不打傘,我伸手去接住那些飄零的細雨,真的非常細,我懶得上樓回房間去拿傘,我掀起大衣的兜帽蓋在頭上走進了雨中。

上次買的那顆白菜吃完了。我走進超市溜達了一圈,可能是連綿細雨的緣故,也可能是下午才來買菜太晚了,並沒有新鮮的葉菜。最後我稱了一袋散裝的丸子,香菇肉丸,牛肉丸,撒尿牛丸,魚丸,海螺丸,魚豆腐……用鐵皮鏟子木然地鏟著丸子裝進透明的塑料袋,我腦子裏依然在試圖構思一個什麼故事:香菇肉丸和牛肉丸一見鍾情,牛肉丸的老爸撒尿牛丸以不同丸子不通婚為理由棒打鴛鴦?超市打烊之後丸子們在冰箱裏的戰爭,香菇肉丸、牛肉丸、撒尿牛丸是一國,魚丸、海螺丸是另一國,魚豆腐則是中立國?……一個又一個無厘頭的念頭在我腦海裏翻騰著,但當我試圖用文字整理這些散亂的思緒的時候,所有的丸子通通消失了,隻剩下一鍋沒有任何內容的水冒著水汽。

我寫不出來了。

一行48號的大字刻在我腦海裏,占據了我的視線。

我提著一袋打了價的丸子行屍走肉一般穿行在裝滿琳琅滿目商品的貨架之間,我不知道我回去之後能幹什麼,也不知道在超市裏我想買什麼,我不知道自己怎麼走出的超市,但從我手裏握著的收銀條來看,我肯定是付了錢的。我走在寂靜的城市裏,街道幹淨寬闊,身邊是一家家的餐廳和旅館,路的盡頭有一棵高大的樹。

我站在樹下發著愣,如同我筆下那個四天了還沒決定該往哪裏走的女主角。

我住在這棵樹的左邊。往前走二十米,有一家餐廳,我在餐廳三樓租住了一個單獨的小房間,有廁所,有熱水器,沒有廚房,廁所很小,洗臉台在房間裏。我不想回去。

這棵樹的右邊有一座小橋。過了橋就是這個城市最繁華的所在——酒吧街。這個季節遊客稀少,酒吧街也是空蕩蕩的,但各家酒吧門口五顏六色的霓虹燈依舊賣力地在昏暗的天光中閃爍著,它們閃得如此賣力,襯得空無一人的街道更加寂寞。

我提著肉丸子走進了過橋第一個酒吧。我在吧台附近的高椅上坐下,把肉丸子丟在吧台上。我是酒吧裏唯一一個客人。低頭擦著杯子的調酒師抬頭看了我一眼,低下頭去繼續擦酒杯。帶著一袋肉丸泡吧的客人肯定不多吧。我取過一份菜單。原來這家酒吧不僅提供各種調酒和果汁,也有披薩和意大利菜。我指著一行雖然是中文但我完全不明白那是什麼東西的字道:“我要一份這個。”

調酒師的視線順著我的手指落下去,語氣平板地道:“廚子請假回家了。”

我的手指挪動到果汁那邊:“那我要這個。”

“今天沒有薑。”

“那威士忌總有吧?”我無聊地戳著吧台上五顏六色的杯墊。

調酒師點了點頭:“稍等。”

一杯威士忌輕輕放在我麵前。

我不記得我一共喝了多少杯。隻記得我始終是酒吧裏唯一一個客人。調酒師是酒吧裏唯一一個員工。

所以當我醒來,發現我處身自己的房間,身下卻壓著一個****的男人時並不怎麼吃驚。

這個旅遊城市被稱作“豔遇之都”,又名“交配之都”,在別處、遠離工作壓力、永不再見的陌生人再加上一點酒精作用,做出出離日常生活的舉動,並不是什麼不可理喻的事情。但我不是來旅行的,也未曾期待過在這裏與任何人有任何糾纏——無論肉體的糾纏或者精神的糾纏。我隻是看中了這個城市小,風景不錯,房租不貴,又不閉塞。住了半年,這個城市相當合我心意,除了冬天比我想象中冷太多。

我從未試過一夜情,現在該怎麼處理?如果是在酒店或者男人的房間,我在他醒來之前默默溜走就好了。可現在是在我的房間裏。我苦惱地試圖離開男人的胸膛,發現一件更悲摧的事,我現在不是一個人,而是一隻蜘蛛,一隻直徑半米以上的大蜘蛛。

房間裏有任何地方可以躲嗎?不用觀察我也知道,這個長方形造型工整的房間裏除了一個藤桌一個凳子一張床沒有任何家具,床底下的空間不足兩厘米高,我塞不進去,廁所裏除了馬桶、熱水器之外什麼都沒有,我有一個箱子,但裏頭裝滿了春夏兩季的衣服。我毫無藏身之地。要光溜溜的從房間裏跑出去,等男人走了再回來嗎?我的筆記本、相機怎麼辦?再說,天這麼冷,會感冒的。

男人翻了一個身,手搭在我的長螯上。我屏息看他,他其實還不能算男人——酒吧裏昏暗至極的燈光根本看不清人的長相(這大概是酒吧易發一夜情的一個重要因素),更何況我當時的腦海裏盤旋著的隻是“我寫不出來了”根本沒正眼看他,我根據小說、漫畫、電視劇裏得來的經驗假定吧台後的酒保是一個三十歲左右、略帶邪氣的男人,現在卻發現,他長得十分純真秀麗,而且年紀大概不超過二十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