穀雨:家燕歸來淌頭水,苗圃枝接耕果園。
跑過操場公布欄的時候,我看到這一段話。
十月的晨光和春日穀雨的預言一起,被滿操場此起彼伏的“一二一”調和了。
"一二一!一二一!"
"一二三四!”
“一二三四!"每周的班幹部輪流喊操製,今天輪到了我,我恨不能把頭插到校服背心裏,粉紅的塑料哨子被我吹得疲軟無力,我本就害羞,當著這麼多人的麵吹哨子,更是頭一次,想到接下來還要領操,自然煩惱的緊皺著眉頭。
"一年三班的集合,以何悅為中心!"
"我為中心!"何悅舉起了右手,集合之後還要再散開。
"以體操隊形散開!"我盡量保持聲音的鎮定,不時偷偷的深呼吸,喇叭裏,廣播體操的音樂開始響起:
"第二十九套廣播體操,現在開始!準備動作……"
我吐出一口氣,緩緩的抬起了頭,我伸開雙臂,看到最後一排的陳允硯,她沒穿外套,隻穿著毛衣背心,她和最高的男孩一樣高。
有時候我們需要高度,卻隻得到一個"同最高的男孩一樣高"的形式。
"跳躍運動,一二三四……”她跳的很開心,和旁邊的男孩打鬧著。
"陳允硯!"我大聲嗬斥,前排好幾個好奇的腦袋同時後轉,我穿越了無數胳膊,到達了隊列之末。
"你認真做好不好!"我瞪了她一眼,"劉易民,做操不準講話!"
她看著我,嘴角漾起促狹的笑,我知道,她又想起昨晚的事了,我怒火中燒,臉頰卻也不給麵子的中燒,但還是擺出義正辭嚴的模樣,指了指他倆,轉身走回了隊伍前頭。
"你太嚴肅了。"中午在食堂,陳允硯把水果沙拉推給我,裏麵有水梨、蘋果、菠蘿、橘子,我吃了一口橘子,"你就那麼喜歡和男生玩兒?"
"屁,我整天都和你溺在一起啊。"
"那你就少和他玩呐。"
"好啦"她乖乖點頭,"那你吃飯也別看書了。"她馬上提交換要求。
"可是……好。"我合上了書。
吃完午餐,我們去了離宿舍不遠的小公園,沿著紮腳的按摩石子路前進,走出公園,順著緩坡向上爬,就來到了隻有一顆蘋果樹生長的山坡。
大家叫它後山。後山隻有這一棵樹,它很高大,粗壯,枝繁葉茂的。裸露在外的巨大褐色根係,盤根錯節,就像糾纏不清的幾世命運。
陳允硯從背包拿出吊床,在兩根枝杈間掛好,用手撐了撐,"好了,睡午覺吧。"她躺了上去。
"喂,我呢?"我指指自己,不滿的撇著嘴。
"哦,忘了"她一骨碌爬下來,"過來躺。"她指指吊床,我走過去,穩住那不斷搖晃的床,小心翼翼的先把屁股挪進去,把腿放好,再完全躺下,陳允硯走到離我不遠的大樹底下,把樹根當枕頭,也躺了下來。
她開始唱起歌來,那是很古怪的歌謠,很慢,也不押韻,我卻在那歌聲裏,甜甜的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