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學術演講(1)(1 / 3)

哲學理論主題的根本轉換與理論空間的重新建構——在日本一橋大學的演講

尊敬的岩佐教授、島崎教授,

各位老師、同學們:

應一橋大學邀請,我和我的同事們來到風景如畫的日本,來到曆史悠久的一橋大學,感到非常高興。一橋大學是日本著名高等學府,是日本哲學研究的中心之一,其成果豐碩令人感歎;一橋大學的許多教授參加了《馬克思恩格斯全集曆史考證版(第二版)》的編輯和研究,其精神執著令人欽佩。所以,能來到一橋大學作學術演講並和各位同仁進行交流,我感到非常榮幸。我今天演講的題目是“哲學主題的根本轉換與理論空間的重新建構”,主旨是重新思考曆史唯物主義的理論主題和理論空間。薩特說過,曆史唯物主義是我們這個時代唯一不可超越的哲學。在我看來,曆史唯物主義之所以在我們這個時代“不可超越”,就在於曆史唯物主義實現了哲學理論主題的根本轉換,並建構了新的理論空間,而這一新的理論主題和理論空間又契合著當代的重大問題,因而具有當代意義。

一、曆史唯物主義的理論主題:無產階級和人類解放

曆史唯物主義的創立,無疑是哲學史上的革命變革。在我看來,這一變革的實質就在於,它使哲學的理論主題發生了根本轉換,即從“世界何以可能”轉向“人類解放何以可能”,從宇宙本體轉向人的生存本體,從認識世界轉向改造世界。

要真正理解哲學主題的這一轉換,就要把握馬克思所麵臨並生活於其中的那個時代的特點。黑格爾說過,哲學是“思想所集中表現的時代”。馬克思把這一觀點進一步發揮為“哲學是自己時代精神的精華”。的確如此。由哲學家們所創造的哲學體係,不管其形式如何抽象,也不管它們具有什麼樣的“個性”,都和哲學家所處的時代密切相關。法國啟蒙哲學明快潑辣的個性,德國古典哲學艱澀隱晦的特征,現代存在主義消極悲觀的情緒,離開了它們各自的時代,都是無法理解的。對曆史唯物主義的理解,同樣需要關注它得以產生的時代及其特征。曆史唯物主義不是“學院派”,更不是傳統哲學主題延伸的產物。曆史唯物主義的創立同對時代課題的解答是密切相關、融為一體的。

馬克思所麵臨並生活於其中的時代,是資本主義製度在西歐得到確立和鞏固、人類曆史從封建主義轉向資本主義的時代。同時,這也是從農業文明轉向工業文明、自然經濟轉向商品經濟的時代,是從“人的依賴性”轉向“以物的依賴性為基礎的人的獨立性”的時代。問題在於,資產階級在取得巨大的曆史性勝利的同時,也給自己帶來了巨大的社會性的問題:生產社會化和生產資料私有製之間存在著無法解決的矛盾,這一矛盾導致人的勞動、人的社會關係和人的世界都異化了,人的生存狀態成為一種異化的狀態。這是一個“顛倒的世界”。具體地說,在資本主義社會中,“物的世界的增值同人的世界的貶值成正比”(馬克思語),物的異化和人的自我異化是同一個過程的兩個方麵。按照馬克思的觀點,在這種異化狀態中,資本具有個性,個人卻沒有個性,人的個性被消解了,人成為一種“單麵的人”,國家也不過是“虛幻的共同體”。

可見,19世紀中葉的西方社會是一個由資本關係所造成的人的生存狀態全麵異化的社會,揭露並消除這種異化因此成為“為曆史服務的哲學的迫切任務”(馬克思語)。可是,西方傳統哲學包括德國古典哲學無法完成這一“迫切任務”。這是因為,從總體上看,西方傳統哲學在“尋求最高原因”的過程中把存在、本體同人的活動分離開來,同人類麵臨的種種緊迫的生存問題分離開來,從而使存在成為一種抽象的存在,物質成為“抽象的物質”,本體則是同現實的人及其活動無關的抽象的本體。從這種抽象的本體出發無法認識現實的人和人的現實。從根本上說,西方傳統哲學就是“形而上學”,它向人們展示的是抽象的真與善,它似乎在給人們提供某種希望的同時,又在掩飾現實的苦難,撫慰被壓迫的生靈,因而無法消除人的生存的異化狀態,將現實的人帶出生存的困境。

正因為如此,馬克思認為,隨著自然科學的獨立化並“給自己劃定了單獨的活動範圍”,隨著社會實踐的發展並凸現出人的生存的異化狀態,人們開始把“全部注意力集中到自己身上”,哲學應該從“天上”來到“人間”,關注人的生存狀態,關注人的解放。馬克思斷言:“形而上學將永遠屈服於現在為思辨本身的活動所完善化並和人道主義相吻合的唯物主義。”在我看來,完成這一曆史任務的正是馬克思本人。不是別人,正是馬克思在辯證法、人道主義和唯物主義之間架起了一座由此達彼的橋梁,使三者“吻合”起來。從本質上看,這種“為思辨本身的活動所完善化並和人道主義相吻合的唯物主義”,就是曆史唯物主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