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係列問題表明,在當代西方資本主義社會,馬克思所說的人的異化不僅沒有消除,而且愈演愈烈。在當代西方資本主義社會,或者說資本主義社會進入晚期之後,一切處在破碎分裂、“禮崩樂壞”之中。但是,我們又不能不看到,資本主義仰仗它強大的科技實力、經濟實力,以及幾百年的統治經驗和一係列的改良措施,仍在不斷擴張和發展之中。當代資本主義非常傲慢,而且傲慢加偏見。無論是對其維護也好、批評也罷,資本主義就像一列疾馳的列車,一如既往,在既定的軌道上行駛著。在現代化過程中,資本主義製度日益鞏固,不僅“合法化”了,而且定於一尊,變成了“鐵板一塊”,認為自己會永恒存在。用傑姆遜的話來說,就是“資本主義忘記如何進行曆史性思考”,即忘記了資本主義本身的曆史性,成為一種專製性的權威。
正因為如此,在後現代問題上,西方思想家們又一次聚集起來為晚期資本主義“會診”,並為晚期資本主義開了一劑藥方:向同一性開戰。傑姆遜說了一句令人難忘的話:“最穩妥地把握後現代主義這個概念的辦法,就是把它看做是在一個已經忘記如何進行曆史性思考的時代去曆史性思考現實的一種努力。”這就是說,後現代主義實際上是對當代資本主義社會的批判,是對現代化負麵效應的一種糾偏。
後現代主義並不是我們通常所理解的那樣,是現代主義之後的一個新的曆史時期。如果用一句話來概括後現代主義,那就是,重寫現代性。現代性既有正麵效應,也有負麵效應,後現代主義力圖要糾正現代化所帶給我們的負麵效應。就像市場經濟有正麵效應,也有負麵效應,社會主義市場經濟力圖糾正市場經濟的負麵效應一樣。所以,後現代主義不是現代主義之後的一個新的曆史時期,更不是資本主義之後的社會主義時期。後現代主義本質上是重寫現代性。
看看後現代主義大師自己是怎麼說的吧!
先看哈桑。在哈桑看來,後現代主義與現代主義之間不存在著一個不可逾越的長城或鐵障,後現代主義是從現代主義派生出來的,後現代主義與現代主義是並蒂共生的統一體。所以,後現代與現代並不具有本質的差別,它取決於解釋者的理論視角。但哈桑有個特點,這就是,他始終沒有對後現代主義下一個定義。在我看來,哈桑對如何界定後現代主義是顧慮重重。
相比較而言,利奧塔德明確地返回到現代主義的潮流中去把握後現代主義。按照利奧塔德的觀點,後現代是現代的一部分,一部作品隻有首先是後現代的才能是現代的。他講的有些學究氣。什麼意思呢?把它翻譯一下就是說,後現代實際上是把那些在現代中無法表現的東西表現出來,使它從“無形”轉變為“有形”。再簡單點說,後現代主義是把現代化進程中一些負麵的東西消解掉,把那些萌芽的東西弘揚起來。所以,後現代是現代的一部分,一部作品首先是後現代的才能是現代的。
利奧塔德明確指出,現代性在本質上不斷孕育著後現代性。重寫現代性,就是對現代性進行糾偏,就是要拋棄它的壞的方麵,保留它的好的方麵。但是,這很難做到。就像對待傳統文化一樣,要取其精華,去其糟粕,但精華和糟粕往往糾纏在一起,就像一個人一樣,他的優點裏也蘊含著缺點。不管怎樣,後現代主義力圖對現代性進行糾偏,其本質就是重寫現代性。
我把他們的話概括起來,就是後現代不是現代之後一個新的曆史時期,後現代主義也不是窮途末路的現代主義,而是現代主義的新生狀態,而且這一狀態一再出現。所以,我們一定要明確,後現代主義不是現代主義之後一個新的曆史時期,而是對現代性的重寫。
當後現代主義者強調“重寫現代性”的時候,有一個人突出“重振現代性”。這個人就是哈貝馬斯。哈貝馬斯對後現代主義持一種果斷的拒絕態度。按照哈貝馬斯的觀點,在西方,主體性尚未充分發展,現代性的啟蒙理想尚未實現,使命尚未完成,生命尚未終結,一句話,現代性還沒有完結,仍然有旺盛的生命力。但是,他也承認,現代性也有負麵效應。由此,哈貝馬斯的選擇是,固守啟蒙思想,糾正其設計的錯誤和實踐的偏差,建立新的理性,“重振現代性”。由此可見,哈貝馬斯的“重振現代性”與利奧塔德等人的“重寫現代性”本質上是沒有區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