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一聲鷹唳驚空遏雲,隻見一隻黑口藍尾的巨翅鷹掠過寒梅山莊的後堂,頃刻間又滑向高空,呼嘯而起。那鷹的翅膀碩大無朋,鼓起狂風陣陣,穿雲而過,竟感覺攪得蒼穹一片波瀾。
此時的絕崖山腳下自是另一番情形。有一紅衣女子立於其間,隻見她一雙丹鳳眼攝魂,兩彎柳葉眉勾魄,朱唇微豐顯風流,膚脂紅潤透妖嬈,身量苗條,體格風騷。她從身後拿出一枚鐵樹葉含在口裏,輕輕一吹竟震耳欲聾。而那巨翅鷹聽了這聲響便收了羽翼乖順地落在紅衣女子的臂上。隻見那女子手臂纖細,與那體格強碩的巨翅鷹相比格外鮮明,她輕輕巧巧地擎著那隻鷹,不慌不忙,似乎沒有花費半分氣力,好像手臂上的巨翅鷹輕若無物一般。
那紅衣女子邊撫著巨翅鷹的背羽邊對著那鷹責怪道:“呼兒,你今日又貪玩了,放你出去半日卻遲遲不歸,看我回去怎樣罰你!”
巨翅鷹似聽懂了女子的話,縮了縮脖子,竟拿自己的頭去蹭女子的手掌。那巨翅鷹生性狠烈,常以野獸為食,如今被這女子馴得如此溫順,足以見得紅衣女子馴鷹的手段之高。
女子從鷹爪上係著的銅管裏取出一卷紙條,展開讀後嘴角微露笑意,說道:“如今隻等如雪妹妹那頭的消息了。”說完,將手臂一揚,那巨翅鷹又飛走了。
“統領何在?”紅衣女子回身問道。
一蒙麵男子走來,隻聽他聲音沉悶,說道:“瀲虹姑娘有何吩咐?”
瀲虹目光流轉,緩緩說道:“吩咐下麵的人都到山下等著,這固若鐵桶的寒梅山莊如今也要叫你我走上一遭了。”說完,笑聲嫵媚,不絕於耳。
卻說那青驄馬日行千裏,月虎賁不過半日便趕到了普陀山。天色微亮,四處山色清明,鳥語蟲鳴顯得山內格外寂靜。月虎賁沿山路走了半個時辰,隻見煙雲嫋嫋婷婷,卻沒有半點人跡。忽然看見遠處有一樵夫正從山上走下來,他口裏唱道:“觀棋柯爛,伐木丁丁,雲邊穀口徐行。賣薪沽酒,狂笑自陶情。蒼徑秋高,對月枕鬆根,一覺天明。認舊林,登崖過嶺,持斧斷枯藤。收來成一擔,行歌市上,易米三升。更無些子爭競,時價平平。不會機謀巧算,沒榮辱,恬淡延生。相逢處,非仙即道,靜坐講《黃庭》。”[2]
月虎賁聽聞那樵夫的唱詞不俗,頗有些道骨仙風,又想起鄒弄玉曾說那鬼醫劉忩善變換身形,他思量著那樵夫雖打扮粗鄙卻談吐不凡,便斷定那樵夫便是劉忩,遂趕忙上前說道:“絕崖山月虎賁前來拜見劉忩先生。”
那樵夫聽後連連笑道:“小哥認錯人了,我怎是那劉先生,區區一個鄉野樵夫罷了!”
月虎賁回道:“我聞先生方才的唱詞不俗,言語之間道骨仙風,這山野之間杳無人跡,能有如此談吐之人也怕隻有劉先生了!”
樵夫聽了,說道:“先生果然耳力過人,這調子正是劉忩先生教與我的。兩年前,劉先生治好了我家裏娘親的病,分文不取,我為報恩便每日打柴送到劉先生的草廬。這調子本是一本神怪遊記裏記載的,劉先生偶然發現,為其譜了曲,一日哼唱的時候叫我聽見,我覺得那唱詞瀟灑風流,便求劉先生教了我。”
月虎賁聽了劉忩為樵夫母親治病的事,思量著這劉忩也是個通情達理的好漢。如此想來,請他出山給月花容診治的機會又大了幾分,便趕忙問那樵夫:“敢問大哥,劉先生所居何處?月某有萬分緊急的事情要求見劉先生。”
那樵夫回道:“山頂的草廬便是劉先生的居所。隻是,方才我離開草廬的時候聽童子說劉先生即刻就要出發去遠境雲遊了,小哥若是找劉先生有要事,定要趕快出發,莫錯過了!”
月虎賁聽完匆匆道謝,便趕忙朝山頂跑去。那草廬閑適淡雅,頗有世外李源的味道。月虎賁急促叩門,卻被廬內的童子告知劉忩已經下山去了。究竟劉忩去往何處雲遊?那童子卻早有告知——“先生性情豁達,故曆次遠遊皆無定所,往往是隨心所欲,走到哪裏便遊到哪裏。”月虎賁懊惱萬分,恨自己不該與那樵夫多敘,又不敢多耽擱,急忙向山下跑去,巴望著可以在半途中追回鬼醫劉忩。複行一柱香的時辰,直至山腳也不見蹤影,月虎賁不死心,又在方圓幾裏內尋了半日,終究無果。正愁苦之時,忽聞山林深處水聲潺潺,已經行了一日的光景,竟半點米水未打牙,便打算取些水來解除腹中焦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