麥森受了重傷——他的右臂、右腿和脊背都被砸斷了,腰部以下沒有知覺。這一夜慢慢過去了——露茜隻能忍耐,基德的臉上新添了皺紋。

早晨,麥森恢複了意識,基德俯身湊近他,聽他低聲說話。

“你要照顧露茜,基德,還有我的孩子,我希望他是一個男孩。賣掉我的皮貨,你至少可以拿到五千美元。把咱們的錢合在一起用吧。我相信,咱們買的那塊地一定能挖出金子。你要讓我的孩子接受良好的教育,別讓他回到這兒來——這裏不適合白人生活。我要死了,基德。丟下我,你一定要繼續趕路!一定要!”

“給我三天時間,”基德懇求道,“你會好起來。”

“不!你必須立即走。”

“兩天!”

“基德,你不要再說了。”

“一天!”

“不,不!”

“就一天。靠這些糧食,我們能挺過去!”

“好吧,就一天。基德,別讓我獨自等死,你隻要扣動一下扳機就可以了。還有,基德!”基德俯下身體,聽清了最後那幾個微弱的字,“我很抱歉——因為卡蒙——”

基德很難過——五年了,他們形影不離,一起麵對原野、洪水還有饑荒。

他們的感情無比親密,但現在,他要親手割斷這種結合了。

基德讓露茜與丈夫告別,他自己走進森林,祈求能夠遇到一隻駝鹿。忽然,他聽到狗的狂吠和露茜的尖叫。他衝進營地,看見露茜揮舞著一把斧頭,正和一群狂吠的狗搏鬥。那些狗正蜂擁而上搶奪食物。基德立即端著槍衝進狗群中。

人和狗為了爭奪食物激烈地搏鬥著,基德和露茜上下揮舞著來複槍和斧頭,他們單調的動作很難擊中那些身體柔軟的狗。

那些狗靈活地躥來躥去,眼睛裏迸射出瘋狂的光芒,交錯的犬牙不斷向下滴著口水。最後,它們被打敗了,紛紛爬回火堆旁舔著自己身上的傷口,不住地哀鳴。

所有的幹鮭魚都被狗吃了,還剩下五磅麵粉,卻要支撐兩個人走過兩百多英裏的荒野。基德把一條身體尚有餘溫的死狗處理掉,藏好每一塊狗肉,把剝下的狗皮和內髒丟給那群狗。

第二天早晨,那群狗又廝打起來。奄奄一息的卡蒙被狗群撲倒了,直到被同伴們吃得幹幹淨淨。

基德利用附近的鬆樹迅速地搭起一個類似於小儲藏室的木棚。他又將兩棵小鬆樹的樹梢對彎下來,再用皮帶捆緊。隨後,他把麥森裹好,捆結實,把繩子兩端分別綁在彎下來的兩棵小鬆樹上。這樣,隻要他一揮獵刀,小鬆樹就會把麥森的身體彈到半空中。

露茜忍住悲痛,接受了丈夫最後的心願,與他吻別。然後,她被基德帶到第一架雪橇前。她機械地揮動鞭子,讓狗拉著她離開。

基德回到昏迷的麥森身邊,為同伴禱告。

在寂靜的雪野中,孤身一人,心情痛苦,這並不是一件愉快的事情。陰暗的寂靜能把人覆蓋起來,如同保護,但無形中給予人無限的壓抑。

一個小時過去了,兩個小時過去了,麥森還沒有死。時值正午,太陽依舊沒有升起,隻將一片微弱的光亮投射在天空中。

基德清醒過來,他走到麥森身邊,環視了一下四周。看著這片寂靜的雪野,一種強烈的恐懼感襲上他的心頭。一聲槍響之後,麥森被彈進了他的空中墓地。

基德揚鞭抽打那些雪橇狗,它們一路狂奔,飛快地穿行在雪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