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人聳聳肩,說:“沒錯,確實沒有。我也沒指望這裏有多冷。對了,我是來找我妹妹的,你們知道她住在哪裏嗎?她是威廉·約翰遜的夫人。”

“你該不會是她的那個在克朗代克從事采礦業的堂兄吧?我們總聽她說起你!”瑪姬興高采烈地說。

“沒錯,我就是。我叫米勒——斯吉夫·米勒。我本來想給她一個驚喜來著。”這個男人謙遜地回答。

瑪姬站起身來,給他指點了道路。她說:“很多人都找不到正確的路,隻有你找到了這條小路。你看,四分之一英裏外的那片山穀,你看見那片遭遇霜凍的紅樹林了嗎?你沿著這條小路走,然後向右拐,就能找到了——這是去她家的近道。”

“好的,謝謝您,夫人。”米勒道過謝後就要離開。但他沒挪動腳步,而是一直盯著瑪姬看,目光中明顯帶著傾慕,連他自己都沒察覺。

瑪姬尷尬地說:“我們很想聽你講講你在克朗代克的故事呢!也許過兩天我們會去你的妹妹家,請你講講有趣的故事。要不這樣吧,你能不能到我家來,和我們共進晚餐?”

“好的,女士,謝謝您。”米勒神情恍惚地說了一句。片刻,他回過神來,說:“哦,抱歉,我沒法停留得太久。我馬上就要回北方了,是今天晚上的火車。你大概知道,我受到政府合約的限製。”

“哦,這可太糟了。”瑪姬說。

米勒想走了,但他的目光離不開瑪姬美麗的臉,所以他邁不開腳步。而瑪姬很少被一個陌生男子長時間盯著看,不由得滿麵通紅,渾身不自在。

沃特咳嗽一聲,認為自己應該說些什麼,好讓眼前的場麵不那麼尷尬。這時,剛才在樹叢中巡視了一圈的沃爾夫邁著狼步出現了。

“啊!上帝,真是活見鬼!”米勒這話說得緩慢而清晰。這條狗一出現,眼前這個漂亮女人立刻被他暫時忘了。他的目光死死地粘在這條狗身上。他麵露驚疑之色,繼而坐在木樁上沉思起來。

這下,瑪姬感到奇怪了,猜不出這個男人有什麼用意。

狼狗沃爾夫乍一聽到米勒的聲音,立刻把耳朵貼伏下去。接著,它驚喜地叫了一聲,張大嘴巴,慢慢走到米勒麵前。沃爾夫先是嗅了嗅米勒的手,然後伸出舌頭,快活地舔起他的手掌來。

米勒也很激動,他伸手拍著沃爾夫的頭,一遍一遍地重複著說:“哦,上帝啊!上帝啊,真想不到!真想不到!”好半天,他才抬起頭來,對一旁的瑪姬說,“抱歉,女士,沒什麼,我隻是太吃驚了。”

瑪姬接著他的話說:“哦,我們也正奇怪呢,我們從沒見過沃爾夫這麼親近一個陌生人。”

“你們管它叫——‘沃爾夫’?”米勒試探著問。

瑪姬點點頭說:“對,是沃爾夫。我不明白,為什麼它會對你這麼親近,難道是因為你也是從克朗代克來的?你知道嗎,它是一條克朗代克犬。”

“是,我知道。”米勒有些心不在焉地回答,同時抬起沃爾夫的一條前腿,看了看它的腳墊,又用拇指按了按。

“嗯,有些軟了,看來它有很長時間沒跑遠路了。”米勒自言自語道。

“我說老兄,”這時,沃特饒有興致地插話說,“沃爾夫這麼聽話地讓你擺弄,真是怪事。”

米勒站起身,鄭重其事地問:“這條狗在你們這裏多久了?”他的語氣十分嚴肅,剛才隻顧看瑪姬的尷尬早就消失了。

埃爾文夫婦正為他的態度變化感到奇怪呢,這時,一直扭動著身體在米勒腿邊蹭來蹭去的沃爾夫突然吠了幾聲,叫聲聽起來短促而快樂。

“哇,沃爾夫叫了,這情況真罕見!”米勒不禁發出一聲讚歎。

沃特和瑪姬對視了一眼——真是奇跡啊,沃爾夫在叫!瑪姬開心地說:“啊,它可是第一次這麼叫呢!”米勒馬上說:“我也是第一次聽見它這麼叫。”瑪姬衝米勒微笑一下,心想:這個人可真會開玩笑。“那當然啦,你見到它才不過五分鍾。”她還是忍不住說。

聽到這話,米勒盯著她看了很久,想從瑪姬的表情裏弄清楚她是不是在裝傻。後來,他慢慢地開口道:“你看這條狗對我的親熱勁兒,難道還不明白?我以為你能看出來呢——它是我的狗。另外,它不叫‘沃爾夫’,叫‘布朗’。”

“啊!沃特!”瑪姬一驚,不由自主地呼喊丈夫。

沃特的神情也變得緊張起來。“你怎麼知道它是你的狗?”他故作鎮定地問道。

“因為它就是我的狗!”米勒回答。

“你這是在強詞奪理!”沃特很不客氣地說。

米勒並沒有生氣,他若有所思地看著沃特。然後,他對瑪姬頓了頓下巴,問道:“那,我問你——你怎麼知道她是你的妻子?你肯定也會說‘因為她就是我妻子’,對不對?”

“你——”沃特一時不知該說什麼好。

“所以,如果我是強詞奪理,你也是。”米勒接著說,“這條狗本來就是我養大的,我當然知道了!不信,我證明給你們看。”

說完,米勒轉向沃爾夫,厲聲喊道:“布朗!”

一聽到這熟悉的叫聲,沃爾夫立刻把耳朵貼伏下去。

“轉身!”

沃爾夫馬上向右轉過去。

“衝過去!”

沃爾夫立刻停止右轉,向前衝去。

“停!”

聽到口令聲,沃爾夫馬上停下來。

“怎麼樣?”米勒得意地說,“它是我一手訓練出來的狗群首領。我不說話,隻吹口哨,它也會聽我的。”

“你不會把它帶走吧?”瑪姬不安地問。

米勒點了點頭。

“你要帶它回到克朗代克那個鬼地方去?”瑪姬更加不安了。

米勒又點點頭,說:“對。不過,那裏不是鬼地方——你看我,不是活得好好的嗎?”

“但——它是一條狗啊!那裏艱苦無比,漫天飛雪!噢,我在書上讀到過關於那裏的事情,人們需要忍饑挨餓。我知道!”

米勒有些惡意地添油加醋說:“對啊,挨餓是很平常的。我有一回還差點兒把布朗吃掉呢,要不是後來我獵到了一隻駝鹿,這條狗可活不到今天!”他說的好像是真的一樣。

“哦,天哪!你太殘忍了。要是我,寧肯自己餓死!”瑪姬怒氣衝衝地對這個冷酷的男人叫喊道。

米勒解釋道:“女士,在這裏,你當然會這麼想。你不缺吃穿,根本用不著吃掉狗。但你要是在我那裏,遇到我當時遭遇的那種情況,想法肯定不一樣。我原諒你,因為你從沒碰到那種極端的情況,當然無法理解。”

瑪姬急切地爭辯著:“你說的一點兒沒錯,加利福尼亞州可沒人吃狗肉!

那你為什麼不把沃爾夫留在這裏?你看,它在這裏非常快樂,不缺食物,也永遠不會遭受風寒困苦。你都看到了,這裏的一切都非常美好,人們十分和善,相處愉快,而且對動物都很友好。沃爾夫永遠不會被鞭子抽打。而說到天氣——對了,加利福尼亞從不下雪。”

“可這裏的夏天熱得要命!請您原諒,我實話實說。”米勒說著,自己笑了起來。

瑪姬著急地說:“嘿,你還沒有回答我呢!在克朗代克那嚴寒的地方,你能給它吃什麼呢?”

“什麼都吃,隻要我能弄到。一般都吃粗糧。”米勒回答說。

“那你要弄不到呢?”

“那就什麼也吃不上。”

“它還要幹活兒嗎?”

“當然了!”米勒有些不耐煩了,“總有幹不完的活兒,沒完沒了。還有你說的饑餓、風雪、野獸,反正沒有安寧的時候。沒錯,它跟我回去,就隻能整天忍受這些。但是,我相信它喜歡,因為它習慣了,它適應那種生活。哦,你當然不知道,你對此毫不了解,你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剛才在說些什麼。布朗就該在那種地方,那裏才是它的家,是讓它最快樂的地方。”

瑪姬不說話了。而沃特卻語氣堅定地說道:“不管怎樣,沃爾夫不會跟你走的,所以,我們沒必要再說什麼了。”

“你說什麼?”米勒的臉色沉了下來,他的額頭因為被激怒而變得發紅。

麵對這個健壯的男人,沃特十分緊張,但還是鼓起勇氣說:“我說,這條狗不能跟你走。就是這個意思。”

沃特遲疑了一下,又說道:“我還是不相信這條狗是你的。可能你以前見過它;還可能你替他的主人使喚過它。沒錯,它聽從你的口令,但這並不能說明你是它的主人,因為阿拉斯加人打獵的時候用的口令都一樣。在阿拉斯加,不管誰對狗發出那些指令,狗都會聽。”

見對方隻是聽著,並沒有動手的意思,沃特的膽子大了起來,話也流利了很多:“另外,這條狗肯定很值錢,尤其是在阿拉斯加。所以,你也有可能隻是想把它據為己有。不管怎樣,你必須要證明它的確是你的狗才行!”

米勒顯然是個見過世麵的人,他麵容冷峻,毫不慌張,而且對沃特的言辭不屑一顧。他一邊仔細地打量沃特,像是在估計這位詩人瘦小的身軀是否禁得住打,一邊暗自運氣。他的黑色外套下強壯的肌肉都鼓了起來。然後,他的肌肉鬆弛下來,一臉不屑的表情,開口道:“哼,你們攔不住我的。我敢說,現在我就帶走布朗,你們誰也沒辦法。”

詩人沃特的臉紅了。他看看妻子,她在發抖。他感到肩、背和手臂上鼓起來的肌肉都僵住了。沒錯,他們都很害怕。

瑪姬說:“也許米勒先生的話沒錯。看起來沃爾夫認識他。他叫‘布朗’的時候,它回應了,而且立刻同他親近起來。它以前可從來沒有這樣對待過別人。還有,你看它叫起來很高興。為什麼呢?我想是因為它找到了主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