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漫長的冬天來了,這是個難熬的季節,要經曆十二月(雪月)、一月(風暴月)和二月(饑餓月)。天氣越來越寒冷,樹林裏的食物也越來越少。紅脖子鬆雞一直守在頓穀和泰勒山那片茂密的鬆樹林附近。當風暴月來臨時,被白雪覆蓋的白樺樹冒出了嫩芽,整個白樺林都被厚重的白雪覆蓋著。紅脖子鬆雞找不到吃的,隻好啄那些被冰雪凍住的白樺樹的嫩芽。
由於啄嫩芽啄久了,紅脖子鬆雞的嘴受傷了,即使它閉著嘴,後麵還是有一條裂縫。而且,紅脖子鬆雞踩在裹著冰雪的樹枝上,腳底很容易打滑。好在它那原本細長的腳趾上又長出了一排排鋒利的角質尖齒,就像防雪鞋和防滑鞋一樣,在它啄嫩芽時能幫它固定好自己。
由於天氣寒冷,紅脖子鬆雞的天敵——老鷹和貓頭鷹也不得不藏起來禦寒,這樣紅脖子鬆雞就暫時脫離了危險。
為了尋找食物,紅脖子鬆雞一天比一天飛得遠,終於有一天,它來到了羅斯代爾河、弗蘭克城堡和切斯特森林。讓紅脖子鬆雞感到驚喜和興奮的是,羅斯代爾河兩岸是茂密的黃樺樹,弗蘭克城堡裏有許多葡萄和美洲花楸果,切斯特森林裏也有不少好吃的漿果。於是,紅脖子鬆雞決定在那裏住下來。
不知道為什麼,弗蘭克城堡裏見不到獵人的蹤影。紅脖子鬆雞在那裏住得很安逸,它有充足、可口的食物,不用擔驚受怕。這樣的生活真幸福。紅脖子鬆雞也越來越聰明和美麗了。
有時候,紅脖子鬆雞也會想起自己的失散的親人,但僅僅是傷感一會兒,它就會振作起來。它天性樂觀,因此能把失去親人的痛苦埋在心底,孤獨地活著。它在樹林裏經常聽到傻乎乎的山雀在無憂無慮地唱著那首著名的老歌——《春天就要來了》。從秋天開始,山雀們就開始唱這首歌,在寒冷、缺乏食物的冬天也唱個不停,這樂觀的聲音一直持續到二月底才算有點意義,因為從那時候起,春天的腳步真的越來越近了。
很快,氣溫迅速回升,天空很藍,陽光很燦爛,弗蘭克城堡南邊山坡上的積雪開始慢慢融化,露出了結滿果實的喜冬草。紅脖子鬆雞很喜歡吃喜冬草芬芳四溢的果實,它再也不用辛苦地啄白樺樹的嫩芽充饑了。
沒過多長時間,第一隻藍色鳴鳥飛回來了,它一邊飛,一邊用柔和的顫音唱著:“春天來啦!”
三月,萬物複蘇,陽光也越來越強烈。某天清晨,空中傳來一陣響亮的“嘎嘎”聲,那是烏鴉王老斑頭鴉帶著龐大的遷徙隊伍回來了,正式宣告春天已經到來。
對於鳥兒來說,春天是最好的季節,所以它們抑製不住內心的激動和喜悅放聲歌唱,在空中飛來飛去,好像人類慶祝新年一樣熱鬧。小山雀們依然唱著歡快的歌,空氣中充滿著幸福的音律。
紅脖子鬆雞感到從未有過的放鬆,它跳上一個樹樁,不停地用力拍打著翅膀,發出“嘭嘭”的聲音。那聲音充滿了力量,傳得很遠,一直傳到了老獵人卡迪的小木屋裏。
卡迪的小木屋就在頓穀附近。當他聽到遠處的樹林傳來鏗鏘有力的“嘭嘭”聲時,就知道那是一隻成年雄鬆雞的聲音。於是,他興奮地拿著槍往山穀走去。等卡迪趕到樹林時,紅脖子鬆雞早已經飛遠了。
有很多次,紅脖子鬆雞都會來到它第一次拍打翅膀、發出“嘭嘭”聲的那個樹樁,那時鬆雞媽媽和兄弟姐妹都還在它身邊。它蹲在那個樹樁上,欣賞著自己絢麗的頸毛,然後用力地拍打著翅膀,“嘭嘭、嘭嘭”,那聲音充滿了力量和韻律美。
不知不覺間,紅脖子鬆雞的眼睛上方長出了一隻玫瑰色的新冠,腳趾上那一排排鋒利的角質尖齒也消失了。它的頸毛越來越亮麗,眼睛也更明亮了。但是,沒有誰欣賞紅脖子鬆雞,它孤零零的,沒有一個同伴。
迷人的五月終於到了,在紅脖子鬆雞拍打翅膀的那個樹樁周圍,早已經長滿了延齡草。
一天清晨,紅脖子鬆雞又在那個樹樁上拍打著翅膀,突然,它聽到附近的灌木叢裏有輕輕的腳步聲。它轉頭一看,發現那邊有一隻雌鬆雞正羞怯地想藏起來。
紅脖子鬆雞看著那隻小巧玲瓏的雌鬆雞,非常激動,馬上飛到它身邊,自豪地舒展著自己美麗的羽毛,還發出輕柔的“呱呱”聲,想取悅雌鬆雞。
其實,早在三天前,那隻雌鬆雞就開始注意紅脖子鬆雞了。一聽到“嘭嘭”的聲音,雌鬆雞就會跑過來,站在遠處偷看紅脖子鬆雞。現在,雌鬆雞不用再遮遮掩掩的了,它和紅脖子鬆雞彼此都欣賞對方,很快,它們就成了一對恩愛的夫妻。
在陽光明媚的天氣裏,兩隻鬆雞經常在樹林裏歡快地飛來飛去,它們覺得生活充滿了甜蜜和幸福。紅脖子鬆雞每天都要到它的樹樁上去拍打翅膀,有時它和妻子一起去,有時單獨去。每次它會使勁拍打著翅膀,依舊發出“嘭嘭”的聲音。雌鬆雞似乎總是很忙,有時候它和紅脖子鬆雞待上半天就會偷偷地走開,也不知道它去哪兒。
慢慢地,雌鬆雞陪紅脖子鬆雞的時間越來越短。紅脖子鬆雞要隔半天或一天才能見到妻子,而雌鬆雞往往隻待幾分鍾就離開了。
後來,雌鬆雞似乎消失了三天。在這三天裏,紅脖子鬆雞發了瘋似的到處找妻子:它在樹林裏飛了一圈又一圈,有時還在常去的那個樹樁上用力地拍打翅膀,發出“嘭嘭”的聲音;它甚至飛過了泰勒山,在另一個峽穀的樹樁上使勁拍打翅膀……
三天後,紅脖子鬆雞回到了它和雌鬆雞第一次見麵的地方。還是像從前一樣,紅脖子鬆雞“嘭嘭”地拍打著翅膀,希望雌鬆雞能出現在它眼前。過了一會兒,它聽到灌木叢中有輕微的腳步聲,它抬眼望去,隻見雌鬆雞站在那裏,身後還跟著十隻“啾啾”叫的小鬆雞。
紅脖子鬆雞猛地飛到雌鬆雞身邊,它抑製不住內心的激動,眼睛亮亮的,它多想告訴雌鬆雞這三天它經受了怎樣的煎熬啊。
小鬆雞們第一次看到爸爸,多少有點害怕。而紅脖子鬆雞看到小家夥都往媽媽尾巴下鑽,心裏有點酸溜溜的。
不過,紅脖子鬆雞很快就適應了父親的角色,盡心盡力地照顧妻兒。
五
在鬆雞家族裏,很多鬆雞爸爸不負責。鬆雞媽媽一般會獨自築巢、孵化小鬆雞,而且它們不會讓鬆雞爸爸知道巢安在哪裏。即使鬆雞媽媽想見鬆雞爸爸,它也隻會選擇樹樁、聚食場或沙浴場這樣的地方見麵。
小鬆雞孵出來後,鬆雞媽媽的全部精力就被那些小家夥占據了,它根本顧不上紅脖子鬆雞。
直到小鬆雞出生三天後,當鬆雞媽媽聽到紅脖子鬆雞拍打翅膀召喚它時,它才帶著孩子們去見丈夫。
許多鬆雞爸爸對自己的孩子似乎沒什麼感情,也不怎麼管它們,但紅脖子鬆雞不一樣,它算得上鬆雞家族裏最稱職的爸爸,悉心地照顧著孩子們。
很快,小鬆雞和它們的爸爸小時候一樣,學會了吃東西、喝水。這個時候,要是鬆雞媽媽帶路,它們應該能到處走了吧。而每當小鬆雞們四處轉悠時,稱職的紅脖子鬆雞就會警惕地跟在它們後邊,生怕孩子們有危險。
一天,鬆雞一家打算去山坡下的小溪邊。它們排成隊伍從山坡上往下走,鬆雞媽媽走在最前麵,紅脖子鬆雞在最後麵,它站在高高的樹枝上,密切地關注周圍的情況。這時,一隻紅鬆鼠在一棵鬆樹上發現了鬆雞一家,它對最後麵那隻小鬆雞產生了興趣,想嚐嚐它的肉是什麼味道。於是,紅鬆鼠急不可耐地衝到樹下,想一口咬死那隻小鬆雞。
沒等紅鬆鼠下手,紅脖子鬆雞就衝了下來,朝紅鬆鼠重重地撞過去。其實,它早就看到了紅鬆鼠,但它沒想到紅鬆鼠會對小鬆雞下手。憤怒讓它失去了理智,它剛好撞在紅鬆鼠的要害——鼻梁上。
紅鬆鼠被突如其來的襲擊弄懵了,它重重地跌倒在地上,然後驚慌地爬到灌木叢裏。它原本想把小鬆雞弄死後,再拖到灌木叢裏吃掉,沒想到現在兩手空空,還受了傷。它躺在灌木叢裏,大口地喘著粗氣,鮮紅的血一滴滴地從它鼻子裏流出來,它知道紅脖子鬆雞不好惹,從此再也不敢騷擾它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