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黑夜再次降臨時,饑餓和疲憊讓鬆雞們停止了活動。它們絕望地躺著,真希望有狐狸能砸破冰層,讓它們重新獲得自由。哪怕它們會因此而死,但至少比陷在冰層裏等死好。

半夜,真有狐狸從凍結的雪堆上走過,但鬆雞們沒有發出一點聲響,狐狸也沒有幫它們砸破冰層,它走了。

第四天,天上又下起了暴風雪。紛紛揚揚的雪花從天而降,還伴隨著雪粒。在雪粒長期的摩擦下,雪堆上麵的冰越磨越薄,越來越亮。

紅脖子鬆雞在冰層下麵不停地用嘴啄冰塊,可直到太陽落山時,它依然沒有啄開冰層。

天亮以後,紅脖子鬆雞有氣無力地啄著冰塊,孩子們也好像沒有動靜了。

但紅脖子鬆雞依然沒有放棄希望,繼續啄著。終於,它發現頭頂的冰層上有一個亮點,馬上有了動力,繼續啄起來。

黃昏時分,紅脖子鬆雞的嘴終於伸到了冰層外麵,這讓它信心大增,繼續用嘴啄冰層。

終於,在天黑前,紅脖子鬆雞啄出了一個洞,這個洞能讓它的頭和脖子伸出去。它開始從上往下啄,努力讓寬闊的翅膀伸出去。

很快,冰層被啄碎了,紅脖子鬆雞迫不及待地躍出冰窟,重獲自由。想到孩子們還在下麵,紅脖子鬆雞一刻也不停息,它吃了些野薔薇果子補充體力後,就馬上飛回冰窟,一邊“呱呱”地叫,一邊用尖利的爪子鑿冰層。這時,它聽到冰層下麵有微弱的“唧唧”聲,頓時喜出望外,又使勁鑿著冰層。

終於,冰層被鑿穿了,隻有一隻灰尾巴的小鬆雞爬了出來。紅脖子鬆雞“呱呱”地呼喚著另外兩個孩子,可是沒有應答聲,它們一定凍死在下麵了。

最後,紅脖子鬆雞帶著“灰尾巴”離開了那裏。

直到第二年春天冰雪融化後,那兩隻死去的小鬆雞的屍體才露出地麵,它們隻剩下一些皮毛和骨頭了。

紅脖子鬆雞和“灰尾巴”的身體過了好長時間才恢複過來,它們有充足的食物,休息得也很好。一個陽光明媚的冬日,紅脖子鬆雞又跳上以前的那個樹樁,用翅膀拍打出“嘭嘭”的聲音。這聲音穿過樹林,又傳到了卡迪的耳朵裏。

於是,卡迪帶上獵狗,背上獵槍,向山穀出發了。一路上,它循著兩隻鬆雞在雪地上的腳印四處尋找,想捕獲它們,特別是紅脖子鬆雞。很多獵人都以打死紅脖子鬆雞為榮,但他們並未如願以償。以紅脖子鬆雞的聰明伶俐,它不會輕易落入獵人之手,因為它有豐富的生存技巧,知道該何時悄悄飛走,何時先蜷伏起來,等敵人走過去後再飛起來,快速藏在大樹後麵,再馬上逃走。

卡迪偶爾能在樹林裏遠遠地看到紅脖子鬆雞,每次他都馬上開槍射擊,但每回都有樹、土堆或其他安全的隱蔽物幫助紅脖子鬆雞脫險。

雪月來臨時,紅脖子鬆雞和“灰尾巴”去了弗蘭克城堡的森林,那裏有參天的古樹,還有充足的食物。在東邊的山坡上,有一棵高大的鬆樹長在低矮的鐵杉木叢中格外顯眼。

一到春天,藍背鳥會和它的妻子在鬆樹上唱歌、跳舞,它們的羽毛亮閃閃的,歌聲也很婉轉輕柔。到了夏天,那棵鬆樹的樹冠頂部是藍背鳥和它妻子的秘密度假勝地,因為那裏茂密的枝葉能阻擋槍彈的襲擊。

那棵鬆樹也深深地吸引著紅脖子鬆雞,它對這棵樹有著特殊的感情,它和“灰尾巴”就在鬆樹附近棲息。

其實,對紅脖子鬆雞來說,那棵鬆樹最大的優點不是樹冠高,而是它的樹根四周都是低矮的鐵杉木叢。如果哪天紅脖子鬆雞和“灰尾巴”碰到了獵人,它們就能穿過鐵杉木叢,來到鬆樹下麵,再繞過鬆樹粗大的樹幹起飛,避開槍彈的襲擊。

此外,鐵杉木叢中有很多它們愛吃的藤條植物和常綠植物,而且鬆樹樹根周圍的積雪裏還埋著香甜的黑橡子果。可以說,那棵鬆樹既是個安全的避難所,也是一個覓食的好地方。

在法定的狩獵季節,那棵鬆樹至少救過紅脖子鬆雞和“灰尾巴”十幾次。

卡迪知道紅脖子鬆雞在鬆樹那裏藏著,他很清楚鬆雞的覓食習慣,就在鬆樹下設了一個圈套:他自己埋伏在山丘下,窺視鬆樹那邊的情況,他的一個同伴則到鬆樹附近驅趕鬆雞。

當卡迪的同伴大步地朝低矮的鐵杉木叢走去時,紅脖子鬆雞正在那裏找東西吃。

當它聽到附近有腳步聲時,連忙發出警告聲,提醒山坡上的“灰尾巴”有危險,同時它自己向大樹跑去,並準備隨時起飛。

“灰尾巴”聽到爸爸的警告聲後,正不知所措時,忽然發現前方有一條黃狗朝自己衝過來,它馬上驚恐地叫著,跳下了山坡。

紅脖子鬆雞事先沒發現那條黃狗,當它看到黃狗在追“灰尾巴”時,馬上“呱呱”地叫著,提醒“灰尾巴”往鬆樹那邊飛。

“灰尾巴”慌忙飛到鬆樹的樹幹後躲著,它哪裏知道,危險就在身後,卡迪正埋伏在鬆樹下麵的山丘上,拿槍瞄準了它。隻聽“砰”的一聲,“灰尾巴”應聲落地,全身鮮血淋漓,它周圍的雪地也被染紅了。

紅脖子鬆雞眼看著“灰尾巴”慘死在獵人的槍口下,頓時痛不欲生。其實,它的處境也很危險,馬上飛走肯定不安全,所以它蜷縮在鬆樹的大樹幹後麵,等獵人和獵狗稍微走遠一點時,馬上飛離鬆樹,逃往泰勒山旁那個清冷的峽穀。

現在,鬆雞家族隻剩下紅脖子鬆雞了,看著親人們接連死去,它時刻保持警惕。

很多獵人知道紅脖子鬆雞沒死,他們一次次地進山穀追殺紅脖子鬆雞,但紅脖子鬆雞每次都能死裏逃生。

慢慢地,雪月快要過去了,紅脖子鬆雞的日子也一天比一天難熬,它老是心神不寧,因為危險隨時都有可能降臨。

後來,卡迪覺得背著槍去追殺紅脖子鬆雞很浪費時間,所以到了積雪厚重、食物很少的時候,他想到了一個毒招。

卡迪在鬆雞經常覓食的地方設置了一排網,隻要紅脖子鬆雞踩到其中的一張網,腳就會被網纏住,出不來了。雖然卡迪設置的網很多,但真正有用的沒有幾張,因為有隻棉尾兔已經咬破了其中的好幾張。

一天,當紅脖子鬆雞在那排網附近觀察天空中的一個像鷹一樣的黑東西時,它踩中了其中的一張網,被吊到了空中,它的一隻腳被網纏得緊緊的。

那一天,可憐的紅脖子鬆雞被吊在半空中,忍受著越來越劇烈的疼痛。它試圖拍打那雙強健有力的翅膀,拚命地掙紮,想重回自由的天空,但它擺脫不了網的糾纏。

紅脖子鬆雞掙紮了一天一夜,忍受著折磨。最後,它徹底絕望了,隻想痛快一點地死,哪怕是中了獵人的槍都行。但是,獵人沒有來。

天亮了,時間過得很慢,紅脖子鬆雞依然被吊在半空中,絕望地等待死神降臨。

曾經,充沛的精力是紅脖子鬆雞身體健康的標誌,但現在,這一切仿佛成了它通往死亡之路的絆腳石,它隻求快點死去。

就在紅脖子鬆雞被吊住的第二天晚上,在朦朧的夜色中,一隻大貓頭鷹聽到紅脖子鬆雞輕拍翅膀時的微弱聲音後,馬上飛過來,吃了紅脖子鬆雞,解除了它的痛苦。

北風繼續吹著,紛飛的大雪掠過冰上,越過頓穀的平地和沼澤,來到了湖邊。空中,大片的雪花夾雜著點點紅色的羽毛,那是紅脖子鬆雞那美麗的頸毛殘片。

那天晚上,夾雜著紅脖子鬆雞頸毛殘片的雪花,隨北風飄落到很遠的地方,直到完全被大地掩蓋。頓穀裏最後一隻鬆雞的痕跡終於消失得無影無蹤。

現在,弗蘭克城堡附近再也聽不到鬆雞的叫聲了,那個紅脖子鬆雞經常拍打翅膀的樹樁,最終也因為無人問津而慢慢腐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