滑雪板的溝痕向叢林深處延伸,穿過灌木叢,路過一個個樹墩子,繞過被風刮倒的大樹,再向前延伸。如果葉高爾卡一不小心絆倒在樹根上,那連滑雪板也要折斷啊!

唉,傻孩子!為了省子彈嗎?你看,在這拔起的樹根後麵,就應該果斷地補上一槍把它打死,看它還往哪兒逃!

你空手就能逮住野獸嗎?你向受傷的野獸伸一下手試試,就連一隻受傷的田鼠被激怒了也會咬你的手,何況這隻野獸看來還挺大——你看它踩到雪裏的坑多深啊。

這是什麼,該不會下雪了吧?糟了,腳印的痕跡會被雪掩埋,那可怎麼辦啊?快走!快走!

那隻野獸的足跡在森林裏拐來拐去兜著圈子。滑雪的人在後麵步步緊跟,可就是追不上。

雪越下越大,前麵透出來一點亮光。樹木顯得更稀疏了,出現了一些粗壯的大樹。雪花紛紛,足跡很快就會被掩埋掉,越來越難辨認了。

終於,葉高爾卡在這兒追上了那隻野獸!雪地裏滿是亂七八糟的印跡,上麵還沾有斑斑血跡和又粗又硬的獸毛。

得好好瞧瞧那些獸毛,憑獸毛應該能看出這是一隻什麼野獸。隻是,這裏的蹤跡有點不對頭……孩子怎麼雙膝著地,跌倒在雪裏了?

前麵是什麼東西翹在那裏?

一根滑雪板!又一根!雪地上有幾個狹長的深坑,葉高爾卡準是跑著跑著,突然摔倒了……

令人意外的是,到處是大步跑步的爪印,好像是狗,爪印橫在路的前邊,左邊,右邊,擋住了葉高爾卡的去路。

是狼!是該死的狼追上了葉高爾卡!護林員停住了腳步,他右腳的滑雪板碰到了什麼硬東西。他仔細一看,居然是葉高爾卡的單筒獵槍。

肯定是這麼回事!狼死命地咬斷了兒子的咽喉,火槍從他手裏掉了下去,隨即,狼群趕上來了……

完了!護林員向前麵看了一眼,哪怕拾一塊兒子衣服的碎片也好呀!

樹後好像有個灰色的影子一晃而過,隨即從那裏傳來悶聲悶氣的嗥叫聲,好像有兩條狗在撕咬似的。

護林員挺直腰板,當即從肩上摘下獵槍,大步流星衝了過去。

樹後站著兩隻狼,它們齜著牙,渾身的毛發根根直豎,正在爭一堆鮮血淋淋的骨頭。周圍還有幾隻狼,有的臥著,有的蹲著……

護林員失聲驚叫起來,也不瞄準就開了兩槍。槍托猛撞他的肩頭,他雙膝一軟,跌坐在雪地裏。

等到硝煙散盡時,狼已經不見了。

槍聲震得護林員的耳朵裏嗡嗡直響。透過這嗡嗡聲,他似乎聽見了葉高爾卡在淒厲地呼喚著:“爸爸!”

護林員下意識地摘下了帽子。大片大片的雪花落在他的睫毛上,模糊了他的雙眼。

“爸爸!”護林員朦朦朧朧又聽見了葉高爾卡的聲音。

“葉高爾卡!”護林員顫抖著聲音回音道。

“爸爸,抱我下來!”

“孩子!”護林員跳轉身來,不顧一切地向傳來聲音的大樹跑去。

葉高爾卡坐在一棵大樹的枝杈上,兩隻手緊緊地抱著樹幹。他還活著!已經凍僵了的他像個麻袋似的跌在父親手上。

護林員背著葉高爾卡一口氣跑回了家。中途他停下一次,因為葉高爾卡用微弱的聲音嘟囔著:“爸爸,把我的火槍撿回來,火槍……”

小木屋裏,爐子裏的火熊熊地燃燒著。葉高爾卡躺在木炕上,身上蓋著沉甸甸的熟羊皮。他的眼睛閃著光,身子暖暖的。護林員坐在他的腳邊,拿小碟子喂他喝熱茶。

“我聽見狼離我很近了,我害怕了。”葉高爾卡向父親講述當時的情景,“火槍從我手裏滑落下去,滑雪板也陷在雪堆裏,我幹脆把它們扔了,爬上了離我最近的一棵大樹。這時,狼群已經趕到那棵樹下了。那些該死的家夥直往上躥,想把我咬住,它們的牙齒咬得咯咯直響。爸爸,真是太可怕了!”

“別說了,孩子,別說了,我的寶貝!你這個小神槍手,你給我說說,你打斷了腿的是一隻什麼野獸?”

“爸爸,是獾子!挺肥的一隻獾子,就像你養的母豬那麼大。你看見它的爪子印了嗎?”

“是獾子?這我可沒想到。可不是嗎,獾子的腳掌前頭有鋒利的爪子。你等著瞧吧,等天氣稍微暖和一點兒,它準會從洞裏爬出來!天冷的時候,它要睡大覺,很少出來。到了春天,我帶你去看看它的洞。那洞可講究呢!狐狸無論如何也挖不出這麼大的洞來。”

這時,葉高爾卡已經聽不見護林員說什麼了,他的腦袋歪在一邊,睡著了。

護林員把小碟子從兒子手裏挪開,把熱羊皮掖得更嚴實些,然後向窗外望去。天空的大雪依然沒有停止的跡象,輕盈的雪花在空中飛舞著,不停地飄落,蓋住了林間那些縱橫交錯的足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