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皇泰主得使者返報,知世充欲殺元文都,方允退兵,正在為難的當子,可巧段達入乾陽殿。皇泰主便對段達道:“今世充恃兵耀武,要朕殺死文都,隻是文都無罪,怎能加害?”段達道:“王世充興兵犯闕,都因元文都私通李密,其心叵測,不能說是無罪。”文都聽了段達的話兒,正待申說,段達向將軍黃桃樹使了個眼色,桃樹原是達的私黨,便將文都拿下,厲聲對皇泰主道:“文都罔識大體,貽誤軍國,實應治罪!”段達接著道:“聖上若不欲受殺元文都的名,不妨將他驅出紫微門,任憑世充如何發落。”皇泰主尚是不忍,外麵有人進報道:“王世充聲言:‘若不速將文都斬首示眾,即欲攻入了。’”段達厲聲道:“事已到了這般地步,聖上再不能為了一個幸臣,妨礙大事!”皇泰主微歎了一聲道:“朕也無能為力了。”文都麵如土色,淒然對皇泰主道:“臣今朝死恐聖上也不能得暮呢!”皇泰主垂淚默然,黃桃樹已推了文都走出殿去,將他推到紫微門外道:“元文都來了,聽憑王將軍處置!”話聲未畢,世充的軍士,槍刀齊下,元文都傾刻之間,命赴黃泉。
世充見文都已除,即令部卒解圍,趨至乾陽殿,謁見皇泰主道:“文都罪大惡極,人所同憤,今已被臣下所殺。”皇泰主愀然道:“卿未曾聞奏,擅自誅戮,為臣下的豈能如此!難道卿自恃了強力,尚欲及朕麼?”世充拜伏流涕道:“文都包藏禍心,欲召李密共危社稷,臣不得已稱兵加誅。臣受先帝殊恩,誓不敢負陛下,若有異心,天日在上,當使臣族滅無遺。”皇泰主原恐世充不測,如今聽了他的話兒,說得十分沉摯,信以為真,乃引令升殿,命世充為左仆射,總督內外諸軍事。世充又收殺元文都的黨羽,卻令兄弟點兵,獨攬了大權,勢傾朝野。所有奏議,皇泰主但拱手畫諾,不得不依,也可見世充的臣道了。
這時的李密,屢勝宇文化及,逐節進攻。化及的軍馬,紛向後退,李密率軍追擊,直至魏縣境界,始引兵趨還東都。原欲入都佐政,相機行事。軍行到了溫縣,密方接得警報,知道了元文都被殺,王世充掌權,李密不覺吃驚,對他的親信道:“世充才智,勝過文都十倍,彼今在朝秉政,我若入都,必於我不利。”遂遠屯金墉城。恰巧東都大饑,流民出都覓食。密聞訊大喜,即開洛口倉,賑濟難民,收降甚眾。這個消息,傳到了世充耳中,覺得不妙,遂遣使如密,甘言請和。密喜諛言,自誇尊大。今見世充低首請和,那有不悅之理!隔了一天,世充的使者又到,卻是願將布匹,向李密易米。密軍多半乏衣,正需布匹,密遂允與交易。東都得了糧米,便沒有人往降李密。密方始猛悟,墮入了世充狡計。不禁憤憤道:“世充匹夫,欺人太甚!”哪知世充已是挑選了驍卒,前來攻密。密得了細作的報告,即命王伯當留守金墉城,邴元真據守洛口,密自引了軍馬,出偃師北境,往禦世充。世充探知密軍到來,夜遣輕騎,潛入北山,埋伏在溪穀裏麵。更命軍士秣馬蓐食,枕戈待旦。一俟天明,即須發動,掩擊李密的兵馬。
世充這般的布置,李密卻毫無防備。隻因世充屯兵在洛水的時候,屢為李密所敗,故密藐視世充,不在意上,竟連壁壘都沒有設備。到了那天黎明,被世充麾兵殺入,行伍大亂。又有北山的伏兵,從高馳下,銳不可當。李密的軍士,更是慌亂。隋兵乘勝奮殺,密眾大潰。密隻得率領了殘軍,遁回洛口。哪知據守洛口的邴元真,已是變心,願降世充。故密欲入城,元真竟閉門不納。密雖是憤怒,但也無可如何,隻得東奔虎牢。這時留守金墉城的王伯當,迭接各訊,自知孤城難守,遂棄城而走,也到了虎牢。見了李密,會議行止,諸將多半解體。密乃依王伯當的話兒,決計入關,往降唐室。王伯當隨密同行,他將多投入世充帳下。密自起兵以來,聲勢不可說不盛,哪知一個東都,終不能拔取,率至兵潰眾散,霸世空圖,依舊要往依他人,真也大出密的意外。一路上長籲短歎,悶悶不樂。多虧還有一個王伯當,相隨勸慰。這時密的寵人雪兒,也已死了,故此次西行,隻有兩匹馬兒,真可說聲狼狽不堪了。
到了關中,由王伯當通知了李靖、秦瓊、程咬金諸人,他們聞知了舊主失依,顧念前情,便在唐主李淵麵前,一同薦舉。淵也知李密的為人,不易駕馭,隻因李靖的請求,不便推卻,即授密為光祿卿,賜爵邢國公。劉文靜暗奏唐王道:“李密反複無常,聖上怎能收容?”淵笑道:“密雖狡猾,手下無兵,豈能成得大事,不足慮的。”李密得詔,即入朝謝恩,唐王溫慰有加,密雖覺不辱,終嫌未足。這時尚有李密的大將徐世績,居守黎陽,未有所屬,唐主即命秘書丞魏征,乘驛車至黎陽,勸績早降。世績知李密已受唐祿,遂已決意西向,對長史郭孝恪道:“此處的民眾土地,皆為魏公所有,我若獻之,豈不變了利主之敗,自以為功,攫取富貴麼?我實不願如此,今當籍郡縣戶口士馬的眾數,稟知了魏主,使彼自獻於唐好了。”孝恪點首稱善。世績乃使孝恪詣長安,往吾李密。唐主李淵初怪世績無表,即麵聞知了如此,不禁歎道:“世績不背德不邀功,真是一個純臣。”遂賜姓李氏,並使孝恪為副,與世績經營虎牢以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