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NE

最後一次流下眼淚是什麼時候呢?

大概是三年前的那一天吧?

潔白的病床上躺著那個女人。她用手捧著我的臉,告訴我我為她流下了眼淚。

“你愛著我。”

在徹底閉上眼的前一秒,她微笑著這樣呢喃道。

可我完全無法理解。

我當時想的是什麼呢?

想的是啊......想看到這個女人痛苦的樣子,想看到這個女人絕望的樣子,想看到這個女人疼痛地蜷縮身體、發出無盡的呻.吟!

“就像野獸在追尋血的氣味一樣——靈魂在追求愉悅——”

以他人絕望和悲傷為食的惡魔,露出了微笑。

“綺禮,我為有你這樣正直優秀的弟子而感到驕傲。”麵前穿著酒紅色西裝的男人,品著他所喜愛的紅酒,溫和地對我微笑著。

“吾師,我幸。”我俯身回道。

男人露出矜持而又驕傲的笑容,寶藍色的雙眸滿意地眯了起來。

所以說,還真是一個愚蠢至極的男人。

舔舐著手上的血液,腥鹹的氣味刺激著味蕾。

美味的瓊漿,胸膛處的血液還帶著溫度,不像四肢已經冰冷。

控製不住地回味刀刃刺入身下這具身體時的感受,那真是人間至極的愉悅。

利刃撕裂柔韌的肌膚、割斷堅硬的肋骨,最終抵達不停跳動的心髒,刺穿、血液噴薄。

比之三年前的那天,我更加地享受今天。

吾師啊,到了現在您還會誇獎我嗎?一直總結自己的錯誤,一直安撫別人的情緒,時臣師啊,您這麼做本身就是錯誤。用您那雙藍寶石燃燒憤怒的火焰吧,讓我看看您因為憎惡而扭曲的臉。對,就那樣,隻看著我。

“綺禮,你還要抱著那具空殼多久?”有著血紅色眼眸的英靈站在不遠處這樣問我,眼裏滿是厭惡。

時臣師,您說,他要是知道您從以前就一直、一直真心地愛慕著他,他會不會露出後悔痛苦的醜態?

不不,我不會和他說的。

就讓他那樣一直認為吧。

可憐的高傲王者。

TWO

從前,有一個男人。

軀體由泥土構成,卻一心想要與神子比肩,想要生命歲月長流。

愚蠢而又可笑。

男人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傲慢觸怒了天上的神明,他受到神罰,失去了生命。

他在淚流滿麵中去世,那樣子,我至今無法忘懷。

“你為什麼要哭呢?”我當時那樣問道,“難道事到如今,你才為站在我這一邊而感到後悔了麼?”

“不是這樣的。”男人哭著回答,“我親愛的朋友啊,在我死後,還有誰能理解你呢?還有誰能陪你一同前行呢?想到你今後將孤獨地活下去,我就不禁淚水長流。”

就這樣,在看到男人咽下最後一口氣時,我理解到身為人類卻想要超越人類的這個男人的生存方式,比自己收藏的全部財寶更加珍貴、更加耀眼。

在英靈座上度過漫長沒有盡頭的生命,一切都無聊至極。

可有那麼一天,靈魂感受到了巨大的波動。

是誰在召喚我?

是誰有膽量召喚身為古老之王、半神的我?

嗬——可笑而又愚蠢的人類啊,就讓我大發慈悲,給你一個侍奉我的機會!作為代價,你可要讓我得到足夠的娛樂!

我在心裏暗暗嗤笑,卻控製不住內心的澎湃。

長久的寂寞與孤獨,雖然微不足道,但沒有樂趣又怎能歡舞?

這個房間裏,隻有三個人?我皺著眉頭有些不滿意,君王降臨怎能沒有萬人叩拜?不過,就這現世,也無法要求更多了。

我抬頭看向此次召喚出我的,名義上的“Master”。

與那雙澄澈明亮如藍寶石般的眼睛對視了。我不由得想起烏魯克壁畫上的圖像,上麵的每一個人都有著一雙藍寶石眼睛,卻沒有任何一個如麵前之人這樣美麗。這讓我隱隱期待。

可事實卻讓我有些惱怒。

無聊、無趣、無聊無趣至極!還以為敢召喚出我的人有多麼大的膽量,結果連和我對視三秒的勇氣也沒有。

失望、失望、十萬分失望!“到達根源”這種缺乏私欲色彩的理由,與整個“內側”世界毫無關係,談不上善,談不上惡,等同於零的存在!迂腐可笑!

愚者,唯唯諾諾的無能之輩!身上竟是毫無罅隙可掘!

“無從下手。”沒有辦法挖掘出更美味的一麵,沒有辦法靠近那頑強堅固的內心。

“一定會有那麼一兩個有趣的家夥,至少也應該會比時臣更有意思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