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柳燕一笑,竟真的奔了過去,緊緊地抱住他脖子,掛在他身上。當時在場的人俱倒抽了口冷氣。
魚臣怨念地暗暗數落著自家宮主,不厚道啊不厚道,昨晚剛跟人家坐在屋頂上海誓山盟完,這麼會兒,屋頂還沒晾涼呢,就自食其言抱起了別的女人。關鍵是你想抱就抱吧,知道你血氣方剛又常年禁欲缺女人憋得慌,但你能找個背人兒的地兒不?你能找個像樣兒點兒的不?真是給清漣仙子添堵,再饑不擇食也不能真就挑這麼個,玩藝兒啊……若是去理一理那巴巴守望的花大小姐,他魚臣都不會說什麼,偏偏是張柳燕……
幽素又給了他一拐子,眼神一挑,我說著了吧?
魚臣輕飄飄瞪她一眼,故意“咳”了兩聲,可惜,沒人理他……
卻說事後張柳燕對自己此番作為的評價,就倆字兒——“傻缺”!
回到那時。若說事情如果到此為止,張柳燕傻嗬嗬樂嗬嗬地跟江月明走也就完了,也不會生出後頭那一大堆的唏噓惘歎來。
可偏偏,張柳燕,欠。
她斜目一掃,正瞧見江月明那幹淨漂亮的小師弟梁廷楠也跟來了。其實梁廷楠並非是祖揚收的徒弟,乃是祖揚的師妹,祖芳和江月明等的師姑,清玄道姑的徒弟。這清玄,便是當初祖芳及笄禮時送她寶貝衣衫的人。現而今,那寶貝衣衫卻是便宜了張柳燕。估計是清玄道姑在天有靈,心裏甚是不舒坦,才借著小徒弟發下這場難來……
張柳燕見到人家還是跟初見時目光一亮。趕忙推開江月明,跳到人家麵前,招呼道:“小師弟別來可好?”說著便招呼小丫頭,“妹妹快來,這就是我常跟你說的梁小師弟。快來看看比楚真如何?”小丫頭臉一紅,直怨姐姐缺根弦兒。楚真更是麵色鐵青,恨不得將她盯出個窟窿……
那梁廷楠也是一愣,本就覺得這女子甚是大膽不可思議,現見她竟直直地對自己說話,引來一屋子人的目光,實是不樂意。他臉皮薄,登時便泛起紅來,心裏忽地佩服起師兄的膽量來。正愣著,旁邊一女子冷“哼”道:“誰是你小師弟?少在這裏亂攀親!”
張柳燕側頭一看,正是那日跟在江月明身後入玄宮,被安置在沉雁閣的女子,傳說中若是沒了冷黛就是宮主夫人的小美女。
張柳燕最近心情愉快,本都要忘記這碼事兒了,她偏偏要冒出來提醒,想起當初便多半是因了她才讓自己控製不住大發脾氣,“割袍斷義”地離了玄宮。現而今竟又來招惹自己,真是此仇不報非女子,當下便欲反唇相譏。
倒是江月明甚是了解她,知她又要逞口舌之快,一把將她拉過來,道:“天色不早,該啟程了。”心道她能把四公子都給說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如棠怎經得住。
卻不想那葉如棠甚是看不上這張柳燕。隻覺如此放浪世俗惡言惡語的女子哪裏及得上清漣仙子一根手指頭?對江月明此來是十二萬分的不解。見江月明幫她擋了她的話頭,心裏更是有了憑恃,隻估摸著恐他也不過一時好新鮮而已。便又“哼”了一聲,低頭小聲道:“不要臉。”
張柳燕怒氣登時竄了上來,“呦,這可是這麼位清秀脫俗出塵不凡的小姐說的話。”
葉如棠抬頭冷冷看她一眼,“如何?你若要臉為何要纏著人家早有婚約的人?”
張柳燕一愣,“你跟他真有婚約?”
江月明一皺眉,“莫要胡說,走了。”說著便將她往外領。
葉如棠卻接著道:“是清漣仙子。昨晚她還來過呢。兄長已與她重修舊好,你莫要再做這般橫刀奪愛的小人行徑!”
魚臣頓覺還是自家小姐說的大快人心!心裏著實舒坦。
江月明牽著她的手一抖,正見她不可思議地看著自己,忽然心裏著了慌。
張柳燕見他此番模樣,料得那葉如棠說的竟是真的,用力一甩,脫開他的手,“她說的可是真的?”
江月明一時無言。
張柳燕如遭雷擊。猛地生出一股怨憤,隻覺體內有股氣息亂竄,漸漸據於心頭,忽地生出一種被耍了的怒不可遏感。倏然上前緊抓住他的手,掌心相抵,緊鎖住他的眼睛。
江月明隻覺一股氣力襲來,卻怎麼也掙不脫,眼睛也不受控製般眨不得。而張柳燕,隻模模糊糊感覺自己仿佛遊離在外,甚是清醒地旁觀一切。她從他的眼中看到不連貫的畫麵。從小到大,幻燈片似的一張一張變幻。都是他跟冷黛的。放到最後,便是一個缺月當空的屋頂上,他眼中全是迷離,在幫她擦眼淚。
張柳燕隻覺如此一雙玉人,當真隻應天上有,仿佛不世的童話,讓人自慚形穢……
她好像看到了自己跟他在一起時的影像,真是不比不知道,一比想撞牆。他們本就有婚約,那自己算什麼?她說過,不是自己的東西,她不稀罕。
她猛地推開他,卻在推開他的那一瞬忽然閃過一個幻象,他的眉間多了個閃閃的朱砂痣,周身青衣變成了銀裳,散著淡淡的紫光。幻象隻一瞬,倏忽而過。她來不及詫異,便忘了大半。
她與江月明同時清醒,剛才的一番動作不過轉瞬,眾人皆未覺有異,隻當她氣急激動而已。
她忽然明白了他的猶豫反複。難怪他如此拖泥帶水,硬是不給個痛快話兒,折磨得人既存了念想,又時時不安,患得患失。試想如此美眷,從小到大的深情厚誼,豈是隨隨便便就能割舍得了的?自己才認識他幾天?又怎麼去跟那絕世獨立的美人兒比?人家是如花美眷,自己隻合該似水流年……
江月明見她臉有哀戚之色,心裏一疼,走上前輕撫她麵頰,“我日後再跟你解釋。”心裏卻也不知那“日後”究竟是哪個日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