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柳燕一側臉躲開。想著自己自遇見他後便起起落落,傻得很。剛剛竟還眾目睽睽之下奔到了他懷裏,又不是十五六歲的小女孩兒,做什麼擺出這般天真的傻樣兒!真真是老臉丟盡,徒做了笑柄,讓人笑掉大牙。
她覺得既是本應無甚結果的事情,不如早斷了念想好。癡癡纏纏,反反複複,徒勞心力而已。且越拖隻怕陷得越深,豈不是毀了自己的一生?她累了,對他的反複無常生理性厭惡。她犯不上跟自己過不去,非糾纏個名花有主還不自覺的無良主兒。“不必了!人家‘一枝紅豔露凝香’,你不是憐惜得不得了嗎?給美人拭淚的感覺不錯吧?你那麼著迷幹嘛還來找我?拿我當節假日,休閑消遣啊?既是答應了人家,就別再招惹別人,你讓我覺得太累了!”最後一句似是要把心中的鬱結都喊出來,喊完她也覺得有損自己形象,(其實你沒形象……)好好的一個大姑娘,學什麼咆哮帝啊……於是儀態萬方地喚了聲小丫頭,“驚鴻,咱回去釣魚去……”
眾人還傻著呢,江月明也納悶,她怎的知道了屋頂上的事?見她真個要走,一把拉住,“別鬧了。”
張柳燕想笑,覺得甚可笑,“以後鬧也鬧不到您這兒。”
江月明不明白她的意思,卻有些急了,仍抓著她道:“跟我走。”
張柳燕不耐,皺眉瞪向他道:“以後別來找我。我開始覺得你討厭了。”說罷徑直走向內堂。
江月明怔了一下,她進去許久還是愣在那兒,覺得心裏空空的,清一色的頹唐敗落。
她走不了了。夏姑容心情莫名大好。“咳”了一聲,走向江月明。未待說什麼,卻見他似回過神般淡淡看了他一眼,輕道:“轉告她小心,柳家並未被滅,柳痕逃了。”說罷率眾離去。夏姑容微詫,卻也隻是點點頭。
江月明隻覺連府的路甚是奇怪,踏上去輕飄飄的,似是渾不能著力。心想她說的也對,既是答應了人家,便不該反悔才是。與她相識不過數月,她還逃了兩月有餘,相處日淺,便不再見麵又,何妨……雖如此想著心裏有些撕扯,但隻道時日一久,也便無事了,一切便又回到了未遇見她時的樣子,自己還是原來的自己,豈不好?
卻道那夏姑容。待得人散廳空,臉含笑意地去池畔尋那張柳燕。到得池畔,原本說要來此釣魚的人卻不見人影兒。截住個小丫鬟一問,卻原來人家壓根兒沒往這邊來。
夏姑容難得這麼實心眼兒一回,還被張柳燕給耍了。
這也不能怪張柳燕。哪個女子失戀後還有心情跑到池邊淡定地釣魚?況還是這麼刺激的失戀方式?先是被捧到雲霄興高采烈,再猛地被摜到地上七竅生煙……所以,夏姑容,沒常識得很……
到得張柳燕的屋子。小丫頭一搖頭,將茶托往他手上一遞,去安慰那被張柳燕刺激到的楚真去了。不過,其實楚真真不用安慰。他正攬著□□的肩哈哈大笑呢……侍在外間的婢女皆覺得楚穀主這笑聲,驚天動地,鬼神同泣,不得了啊了不得……
而夏姑容,把茶盤往桌上一擺,也來到窗前,坐在她旁邊,跟她一起逗那□□前日送來的鸚鵡。
兩人你撥一會兒頭,我拔一會兒毛,把個鸚鵡惹得吱哇亂叫,撲撲楞楞地倒騰著翅膀,隻苦於這二人乃當世“高手”,怎麼也飛不出他們手心。他倆還偏偏配合得甚默契,一個防東南,一個守西北,還應變甚是敏捷,直飛得它頭暈腦脹,一個雕花鳥架如個秋千般前前後後擺蕩。
兩人誰也不說話,隻鬥鳥。鸚鵡忍不了了,嘶聲叫道:“不是東西!不是東西!”
夏姑容忍不住笑出了聲兒。看向張柳燕,正待調侃兩句什麼人養什麼鳥兒,連鳥兒也這般急爆慣會損人,卻見張柳燕竟愣住了。那鸚鵡見二人防守鬆懈,“撲棱”一聲飛向別處,邊飛還邊嚷著:“不是東西!不是東西!”卻正是那日張柳燕罵江月明的話。
夏姑容怎知曉此節?見她愣愣地呆住,以為她隻是沒了逗鳥的心情,忽地伸手拔下她頭上的紫檀釵,在她眼前晃晃,“你這釵不聲不響回來了,你也不問問我是何時找到的?”
張柳燕看了他一眼,一把搶下檀釵,“自是你那日揉我頭發時給我戴上的。我又不笨。”
“那你如何謝我?”
“本就是你自己擅自順走的,還來是應有之義,還要什麼謝?也不怕風大閃了舌頭……”
夏姑容嘴角一抽,忽地撫上她耳垂兒。張柳燕一驚,卻聽他道:“便用這孔雀翎謝我如何?”
張柳燕一怔。
“一物換一物罷了。”說著一笑,手還是不拿開,“舍不得?”
張柳燕心裏一扯般疼了一下,摘下來給他道:“有何不舍?你要拿去便是。”本是明知激將也上當,話出口後竟又有些報複的快意,將他送的東西送給別人,還是男人,不知他知道了會怎樣?
夏姑容早就看著這個天天掛在她耳朵上招搖的東西很不順眼,正好借此機會給她摘下來。為防她以後再擅自戴上,還是放在自己這裏保險。當下順手拿起梳妝台上的小匣子,將那孔雀翎裝入其中,收在懷裏。
張柳燕又忽地覺得他此番做可能是怕自己觸物傷心,倒也是為了自己好。又有些感激。
正自低頭不知想些什麼,忽地又覺他撫上了她耳垂兒。眉一皺,他還沒完了?又想做什麼?難不成想吃本姑娘豆腐?
抬眼望去,隻見他正滿眼笑意地看著自己,似甚是滿意。一晃頭,隻覺耳朵上有什麼東西,往鏡中一看,竟是他師父留給他的寶貝。
此驚非輕,道:“你又發什麼瘋?”
夏姑容一笑,“你帶著甚好看。”
“不是你師父留給你未來媳婦兒的嗎?已經被我弄丟一個了,怎麼還來?你倒是膽子大得很!”
夏姑容隻笑不言,半天,說道:“誰告訴你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