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中有沒見識過張柳燕那張快嘴的，不免滴了滴冷汗。夏姑容不禁一笑，“叮叮咚咚的倒好聽，再說快些。”張柳燕眼也沒轉一拳朝後招呼過去，被他用手一包，嬉笑道：“小心手疼。”
江月明暗自握拳，隻覺心中窩囊，剛待又要發作，冷黛卻低頭一笑，“張柳姑娘果然名不虛傳。但今時今日，非逞口舌之快的時機。你倒是說說，有何退敵良方？”
龍泉冷汗直冒，有些不敢瞧向張柳燕。殊不知張柳燕那番說辭，不過為了激冷黛，壓根兒是撿著岔道一路跑偏，有甚智慧可言？
張柳燕使勁從夏姑容的手中拽出拳頭，麵不改色、色厲內荏道：“不足為外人道。”
江月明忍無可忍，低喝了一聲：“張柳燕！”
這是他第一次連名帶姓地喊她，喊得張柳燕一愣，心中有絲鈍痛，隨即倔強地看過去，“叫姑奶奶我作甚！”
江月明又緊了緊拳頭，“跟我回去。”
“回你個頭啊？都說好了一刀兩斷，你的記性被狗吃了？”說著故意伸頭向窗外張了張，“最近有天狗食月嗎？”
江月明本待要徹底發作，誰攔都不好使，聽了她後一句話卻又頓時泄氣，不知該笑還是該怒。
冷黛皺了皺眉，“是古杭將我身世揭破，才有的這後來的是是非非。若就此無個交代，我豈非成了個悲劇的笑話！”
“生而為人，就要有被老天耍的覺悟。若不是一個混賬綁我來此，我又豈會卷入這是是非非？個人悲劇個人的，別人的同情可不是醫治悲劇的良方，鑽牛角尖兒隻會讓悲劇悲得更為深沉。天地為棋，棋局已亂，你能奈何？”
“我命由我，與天何幹？”
張柳燕驀地想到了遇到南玄墨的那一天。此生，他隻在她的生命裏出現了一天中的幾個時辰，而在那短短的幾個時辰中，她也說過“我命由我不由天”。可是接著，南玄墨和祖芳便因一個極端荒誕的緣由雙雙結束了風華正茂的一生，一切了於虛無……
許是想到此節，心地放軟，竟硬是生出了些許豪氣，隻聽她道：“以後冷姑娘的生意我們都打一折，象征性地收點兒，也算替古杭交待。冷姑娘有什麼想知道的隻管找我們就是。”
冷黛看了她半晌，轉眼向門外，“沒錢。”
張柳燕笑了出來，“那就一文錢，咱這就稱為‘一文錢買賣’。”
很久以後，“一文錢買賣”竟成了句俗語，極言賓主交厚，互相敬重之意。但卻也常和另一句話連用——“一文錢買賣，也是買賣”，那其中的立場關係是不變的，誰也不欠誰，合則兩美，分亦無傷，倒是句既親厚又涼薄的雋語。
聽她如此說，眾人大有轉不過彎兒的感覺，隻覺這氣氛話題轉得也忒快。江月明閉了閉眼，不禁苦笑，凡是有她的地方，免不了就要光怪陸離急轉直下，她打岔的本事太高，生生讓他將氣憋悶在肚子裏，無從發泄。他不禁想，不知她是不是故意的？每回都能在一觸即發的氣氛裏上演不合時宜，卻又偏偏自然得很，將人都繞進去。
冷黛不語，隻是微蹙了眉頭。
張柳燕一挑眉，“我古靈閣既許冷姑娘如此優待，不知冷姑娘可否不吝賜教一二？”
冷黛斜眼瞧向她，心說差一點就信了她的豪氣，不禁一“哼”，“那何異於拿著我的錢反借給我，再向我收利息？”
張柳燕一愣，聽她又道：“想討價還價便開門見山地說，如此繞彎子難道張柳姑娘以為這世上隻你是聰明人？”
“聰明反被聰明誤的人太多，我向來蠢得可以，才落得今日的進退兩難。剛剛不過一時意氣，說出的話自己還後悔呢，冷姑娘竟這般度我君子之腹，實在讓人心寒。不過覆水難收，若古靈閣脫得此難，日後冷小姐的生意仍就是一文錢，若我不幸被龍泉太阿他們幾個追殺，大不了魚死網破，冷小姐也得不著什麼便宜。但那古杭既然硬生生把我扯下水了，古靈閣就由不得別人插手，生死有命，我張柳燕絕不假手他人，想將我架空當個傀儡，更是萬萬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