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使喀希尼,居然請政府仗義責言,聯合德法二國,替清廷索還遼東,先用三國聯名公文,直致日本外部,迫他把遼東還清,日皇睦仁,本是全球著名的英主,到手的遼東,哪裏肯歸還中國?免不得直言抗駁。俄德法三國,遂各派艦隊東來,有幾艘寄泊遼海,有幾艘直薄長崎,聲勢洶洶,要與日本決戰。日本自與中國開釁後,雖連戰連勝,勢如破竹,究竟勞師糜餉,傷亡了若幹人,耗費了若幹銀子,也弄得財力兩竭。況俄德法統是有名強國,不似中國的空虛,大丈夫能屈能伸,隻好暫時抱屈,允還遼東,惟增索贖遼東費一百兆兩。嗣經三國公斷,減至三十兆兩成議。日使林董至北京,與李鴻章訂還遼東半島約,中日戰事,至此才了。
隻日本收領台灣時,台民大駭,懇請收回成命。清廷不答,台民推巡撫唐景嵩為總統,駐守台北,拒絕日人。日本發兵赴台灣,景嵩方擬抵敵,不意撫署兵叛,焚署劫庫,擾得景嵩手足無措,倉促內渡。台北既失,台南係總兵劉永福駐紮,厲兵秣馬,亦思與日本一戰。終因寡不敵眾,棄台奔還。台灣版圖,遂長被日兵占領了。得易失亦易。
中國經此大挫,方歸咎李鴻章,罷直督職,令他入閣。俄使喀希尼,欲來索謝,因李閑居,暫緩申請。越年春,俄皇行加冕禮,各國都派頭等公使往賀,中國亦擬派王之春作賀使。喀希尼入見總署,抗言:“俄皇加冕,典禮最崇,王之春人微望淺,出使我國,莫非藐視我國不成?”總署王大臣,嚇得麵色如土,急問喀希尼,須何等大員,方配賀使?喀希尼道:“非資望如李中堂不可。”朝旨乃改派李鴻章。喀希尼複賄通宮禁,轉稟太後,說是還遼義舉,必須報酬,請假李鴻章全權,議結這案。鴻章出使時,由慈禧太後特別召見,密談半日,方辭別出都。一到俄都聖彼得堡,加冕期尚未至,俄大藏大臣微德,佯與李鴻章格外交歡,時常過談,暗中恰利誘威迫,提出條約數件,令鴻章畫押。鴻章方恨煞日人,自思聯俄拒日,也是一策,遂草草定議。俄國不用外務大臣出頭,反差了大藏大臣,與鴻章密議,實是避各國的耳目。明修棧道,暗渡陳倉,不怕李伯相不墮計中。巧極狡極!
等到加冕期過,李鴻章遊曆歐洲,俄使喀希尼,竟將俄都所定的草約,遞交總署,要中國皇上親鈐禦寶。全署人員,統是驚愕,不得不進呈禦覽。光緒帝龍目一瞧,見草約中所列條件,開口是中俄協力禦日六字,頗也心慰。仿佛是釣魚的紅曲膻。看到後麵,乃是吉林、黑龍江兩省鐵路,許俄國專造,複準俄駐兵開礦,暨借俄員訓練滿洲軍隊並租借膠州灣為軍港。光緒帝不禁大怒道:“照這幾條約文,是把祖宗發祥的地方,簡直賣與俄國了。”便將草約擱過一邊,不肯鈐印。俄使喀希尼,聞光緒帝拒絕草約,不肯鈐印,日來總理衙門脅迫。一連幾天,還沒有的確的回報,即告總署王大臣道:“此約若不批準,當即日下旗回國。”王大臣聽了這語,好似雷劈空中,驚惶萬狀,忙即稟報太後,說俄使要下旗回國,明明示決裂的意思。中國新遭敗衄,哪堪再當強俄?慈禧後已與李鴻章,密定聯俄政見,至是命交軍機處,與俄使定約,不由總理衙門,也是掩耳盜鈴。並親迫光緒帝簽押。光緒帝逆不過太後,勉強蓋印,眼中恰忍不住淚,好像珍珠一般,累累下垂。獨慈禧後麵色如常,毫不動容。印已蓋定,草約變作真約,由軍機處發交俄使,俄使似得了活寶,即日攜約就道,親自送還俄都。東三省的幅員,輕輕斷送,遂釀成日俄戰爭的結果。
法國亦得了滇邊陸地,及廣西鎮南關至龍州鐵路權,並辟河口、思茅為商埠,與中國訂了專約,也算有了酬報。獨德國未得謝禮,隱自銜恨,中國亦絕不提起。三國牽率而來,獨令德國向隅,必要待他開口,也是憒憒。過了一年,山東曹州府地方,偏偏出了教案,殺傷德國教士二人。總理衙門得著此信,方慮德使出來要索,又有一番大交涉,不料德使海靖,雖是行文詰責,倒也沒有什麼嚴厲,總署還道是德使有情,延挨了好幾天。忽接山東電報,德國兵艦突入膠州灣,把炮台占據去了。正是:
漏屋更遭連夜雨,破船又遇打頭風。
欲知中德和戰的結局,小子已寫得筆禿墨幹,俟下回分解。
馬關議和為合肥一生最失意事,敦請再四,毫無成效,至被刺客所擊,始得以顴血博和議,可為痛心!然果以此事為足辱,則應返國圖強,日申儆討,臥薪嚐膽,苦心焦思以為之,安見十年生聚,十年教訓,不能如範大夫之霸越沼吳乎?乃受日本之壓迫,憤而求逞,反欲丐俄人以為助,張之洞等書生管見,尚不足責,合肥名為老成,顧亦作此拒虎進狼之計,殊不可解!俄索遼東,糾合德法,三國何愛於清室,肯作此仗義執言之俠舉,此寧待智者而始知之耶?與日本和,割地償金,所患者猶僅一日本,至俄德法牽率而來,名為助我,實則愚我,我得遼東半島,而仍費三萬萬兩之巨款,受惠不多,而索酬者已踵相接,種種要挾,貽害無窮,此則合肥最大之咎;而中日一役,全軍皆沒,其為失固猶淺也。觀於此,可知恃人不恃己之失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