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九〇七年的夏天,我作了幾十首的《懷人詩》,中間有一首是寄懷曼殊的,此時曼殊已和申叔夫婦在東京辦《天義報》了。曼殊八月下旬到上海,住在國學保存會藏書樓,直到十一月初六日才啟程重返日本。他九月十五日《與劉三書》:“申公忙甚,不易抽身回國。”但十月廿九日《與劉三書》,卻說:“頃俟劍妹來,方能定日東行。劍妹十五日回鄉,雲一周可返,今餘半月尚未來,殊邑邑。”劍妹即申叔夫人何誌劍,她是揚州人,此時他倆已歸國,誌劍去揚州,申叔大概也在上海等她。曼殊本想和申叔夫婦同返日本,但後來他們又變計,在上海過年,所以曼殊隻好一個人還日本去。我十二月到上海,和申叔夫婦及楊篤生、鄧秋枚、黃晦聞、陳佩忍、高天梅、朱少屏、沈道非等相聚數天,可惜此時曼殊已走,不及相見了。
一九〇八年,曼殊上半年在日本,曾有照片送我,見正月廿五日及二月五日兩次《與劉三書》。八月到西湖白雲庵,不久即還上海,九月到南京祇垣精舍教書,十二月十一日啟程返日本。曼殊在南京時常到上海來玩,我十月中到上海,和曼殊相見,申叔夫婦亦在,同拍小照,還有鄭秋枚、朱少屏,以及和曼殊沒有關係的林立山、韓筆海諸人。別後我有詩贈曼殊,此時已讀過曼殊的《文學因緣》了。
在一九〇九年春天我的舊詩稿上,寫著《曼殊寄示近作占此報之》的四首七律,還有《和曼殊本事詩十章》。此時應有曼殊寄我的信和詩稿,但現在已找不到了。是年八月,我到上海,時曼殊正從日本還國,先幾天還在上海,但我去時他卻到杭州看劉三去了,竟不曾相見。所以我寄懷他的一首詩,是:“無端避麵春申浦,去逐劉三共酒杯。直把西湖作西子,鴟夷一舸未歸來。”此時曼殊仍住白雲庵,後來給人家趕還上海。(這一年申叔已明目張膽地投降兩江總督端方,做他的幕府人員了。誌劍和申叔的表弟汪公權,還兼當偵探,孫少侯和陳陶怡的被端方捉去,他們是很犯嫌疑的。曼殊和申叔的交情,外麵知道的人很多,曼殊在西湖的行動又很特別,很惹人家注意,於是一個同住在白雲庵的四川亡命客雷昭性,就寫一封恐嚇的信,把他嚇還上海來。昭性也是我的熟人,一九一二年曼殊在太平洋報社時,昭性曾來看過曼殊,並說明前事的誤會,大家一笑而罷。)劉三有慰問曼殊的五律,我也和韻成一首,題目是《簡曼殊海上》。在這一年的冬天,曼殊便到南洋去了。
一九一〇年五月,曼殊在爪哇,有《與高天梅柳亞子書》,此信曾輯入《南社叢刻》,但墨跡現已找不出。是年曼殊曾漫遊南洋群島,見《燕子龕隨筆》,有“自巴利八版出石叨”語,最後便西入印度了。
一九一一年夏,曼殊從印度還到廣州,訪黃晦聞和蔡哲夫,須長盈尺。晦聞曾飲曼殊於廣雅書院,一醉而去。還至上海,和馬小進同拍小照,長須又薙去了。此小照曾送我一枚,現尚保存著。從上海到日本,再從日本到爪哇,主講班中華會館所辦的中華舉校。此時陳陶怡也在南洋,武昌革命軍起,陶怡從南洋還上海,帶有曼殊的《潮音》送我。曼殊也想還來,但因貧病交迫,屢誤行期。是冬從南洋給我三信,第一信是兼致馬君武的。自此以後,曼殊給我的信,我就通通保存了。(曼殊在南洋給我的最後一信,是十二月十四日發的。他預算二十日以後啟行,正月初十便可到上海,所以我以為曼殊是一九一二年春天才歸中國的。但據陳佩忍講,一九一二年舊曆元旦,曼殊和張溥泉同到西湖秋社。那末,一定是一九一一年舊曆年底,就還中國來了。大概他在十二月十四日發信以後,便變計急行,南洋去中國不半月程,則舊曆年內趕到上海,元旦就去杭州,也是可能的事情。一方麵他到上海以後,沒有就來找我,一直到二月廿三日以前,我們才請他到太平洋報社來辦事,這就是我所以誤認曼殊一九一二年歸國的原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