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附錄 蘇和尚雜談(6)(1 / 2)

在一九二七年八月上海北新書局出版《北新周刊》第四十一二期合本上潘梓年的《藝術論》中,我們看見如此的一段:“相傳蘇曼殊因為有人拿了大而且劣的一張紙來求畫;他生平不作大幅,何況紙又是劣的,當然不願應命。後本被擾不過,就替他在東南角畫一隻小小的船,在西北角畫一個小小的人。人家看了莫明其妙,他乃不慌不忙畫了一條纖繩連過去,竟成一幅絕妙畫圖。”這一段故事似乎我在別處地方看見過的,但帶一點詼諧氣味,不像潘君所講“竟成一幅絕妙畫圖”的老實,我記得畫的人還在紙上麵題有五個大字,卻是“牽絲扳藤圖”。至於畫此圖的人,似乎不是曼殊,但此段東西一時竟找不到,究竟是與不是,難以解決。我現在姑且照潘君所寫,抄在此地。倘然是曼殊的,也可以算做是他的一段軼事。倘然將來發現實在是從別人身上移花接木移過去的,那末我們的曼殊,似乎有做徐文長、鄭板橋的可能,將形成為一個箭垛式的人物,無怪羅建業要有神話化的恐怖了。

在一九二三年九月上海泰東書局出版的《創造季刊》第一卷第四期《師梨紀念號》上,有張定璜的Shelley一文,他說曼殊隻介紹Byron(拜倫)而沒有介紹Shelley,因為曼殊沒有知道Shelley的偉大。這句話是錯的,大概張君隻看見《文學因緣》,而沒有看見《潮音》和其他曼殊的作品吧。曼殊的介紹師梨,雖然比不上他介紹拜倫的有力,因為他隻有《拜倫詩選》,而沒有《師梨詩選》,但說他沒有知道師梨是冤枉的。曼殊對於歐洲詩人,除拜倫以外,第二個推崇的,就是師梨。他在英文《潮音自序》內講:“拜倫和師梨是兩個英國最偉大的詩家。二人都有創造同戀愛的崇高情感,當作他們詩情表現中的題目。是的,雖則他們大抵寫著愛情,戀者,同著戀人的幸福,但是他們表述時的作法,又好像兩極曠遠地離異著。……雖是個戀愛的信仰者,師梨是審慎有深思。他為著戀愛的熱誠,從未在任何強猛爆烈出的表示內顯現著。他是一個‘哲學家的戀愛者’。他不但喜好愛的優美或是為戀愛而戀愛,他並愛看‘哲學裏的戀愛’或‘戀愛裏的哲學’。他有深奧處,但不恒定:毅力中沒有青年時代的信仰心。他的詩像月光一般,溫柔的美麗,恍忽的靜止,在沉寂恬默的水麵映射著。師梨在戀愛中找著涅槃;拜倫為著戀愛,並且在戀愛中找著動作。師梨能克己自製,而又十分專注於他對Muses的崇仰心。他的早年慘死將要永久悲慟,有像英國文學一樣地長存著。師梨和拜倫兩人的著作,在每個愛好學問的人,為著欣享詩的美麗,評賞戀愛和自由的高尊思想,都有一讀的價值。”(據柳無忌譯文)據此,便足以證明張說的不確了。在《潮音》中,有譯師梨《冬日》詩(湖畔詩社本十八頁),有移錄師梨LOVE’S PHILOSOPHY原詩(湖畔詩社本十九頁)。此外,庚戌五月《與高天梅書》:“衲嚐謂拜倫足以貫靈均、太白,師梨足以合義山、長吉,而沙士比、彌爾頓、田尼孫,以及美之郎弗勞諸子,人可與杜甫爭高下,此其所以為國家詩人,非所語於靈界詩翁也。’《斷鴻零雁記》第七章:“餘嚐謂拜倫猶中土李白,天才出。沙士比猶中土杜甫,仙才也。師梨猶中土李賀,鬼才也。”這些都是曼殊對於師梨的品評。還有,《燕子龕隨筆》:“英人詩句,以師梨最奇詭,而兼流麗,嚐譯其《含羞草》一篇,峻潔無倫,其詩格蓋合中土義山、長吉而鎔冶之者。”此《含羞草》譯詩曾收輯在 《潮音》中,後來又被刪去,不知何故。現在卻無從尋覓了。曼殊有《題師梨集》一詩,詩曰:“誰贈師梨一曲歌,可憐心事正蹉跎。琅玕欲報從何報,夢裏依稀認眼波。”和他的《題拜倫集》一詩:“秋風海上已黃昏,獨向遺編吊拜倫。詞客飄蓬君與我,可能異域為招魂。”正所謂異曲同工吧。

關於曼殊的事情,在一九二七年夏天和無忌通信的,有堵祖繼、淩挹秀、向達等三位先生,現在抄錄於此。堵先生來信雲,“問嚐拜讀關於曼殊大師諸宏著,不勝欣感。闡顯幽光,實有大功於文苑,非徒飄零詩人感激於九泉也。弟素日亦為敬仰大師之一人,得此一助,更不勝雀躍矣。今日課餘,親詢黃季剛先生曾識交大師否?先生謂然,曠處士即其別號。又言及大師死事,頗涉詼奇,可為信征否,不敢必也,姑錄呈以備參照耳。大師居滬上,有人要大師一次食盡肉包子六十枚以為勝者,師竟食之,遂臥病數日而終。方師食至五十餘時,友人尼之,欲無盡食,蓋此物食過多,則難萬一消化也。師堅執不可,幾至決裂,且食後又進咖啡一杯,遂不得不頹然榻下矣。又季剛先生言時,頗歎師天才超逸,為僧返俗,出處迷離,實異人也。弟偶聞如此,冒然上瀆。知無關於大雅,隻以愛大師而佩先生之故,乃亦自忘其醜耳。季剛先生現教授民國大學,弟亦肄業於此。專此敬叩學安,弟堵祖繼頓首。六月一日。”淩先生來信雲:“曼殊上人詩文秀絕塵寰,每於雜誌中見上人作品,輒錄之以實錦囊,惟恨未克窺其全豹為憾。今閱報見《蘇曼殊詩集》之刊行,購而誦之,不覺撲去俗塵三鬥也。就餘所憶及,尚有上人詩一首,此集未載,特錄呈以供同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