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她的懲罰(1 / 2)

直到後半夜,希落模糊著倚在莫雪辰的病床邊睡過去一會後,又再次尖叫著驚醒過來時,千琉才一下推門而入。

“希落!”

他以為莫雪辰的情況有變,於是一下衝進了門,卻看到那個男孩依舊昏迷在病床上,而希落卻雙眼空茫地瞪視著前方,冷汗涔涔。

千琉叫著她的名字,雙手扶住了她顫抖的肩膀,她戰栗的不能自己,雙手死死抓緊著病床邊垂下的床單。

“怎麼了?”

“沒……沒有……”她似乎對於他的突然出現一點都不感到驚奇,或許她根本還沒反應過來現在站在她眼前的人是誰,她隻是努力克製著不去回憶那個夢,忍得渾身都在發抖。

“……你剛才在叫。”

他想到了剛才聽到的她的尖叫,於是對她說道。

“我沒有!”她像是被蟄了一下,倏然抬起了頭,眼睛睜得很大。

“你在叫,”他執意揭穿她,“你叫,‘不要打我’。”

時間凝滯了住。

希落的臉色發白,仿佛一隻藏在深海的海星,驟然被衝上了沙灘,曝曬在灼熱的陽光之下,被滾燙的沙礫淩遲著,卻又無法死去。

“他不放過我……”她低聲說道,語音顫抖,她抖抖簌簌地抓住莫雪辰冰涼的手,喃喃自語,“即使他死了,也還是不放過我……所以他要來帶走他了……”

“他是誰?”

千琉輕聲問道,語調就像對待一個受驚的孩子那樣輕柔。

“他是媽媽帶回來的……”她就像被催眠了那般,恍惚如夢,“他出現之後的日子,就是我們的噩夢……”

已經不記得那個男人的名字了,隻記得對當時矮小的他們來說,他高大的就像個怪物一樣。

她至今不知道母親當初怎麼會愛上這麼一個人——或許又是因為她一時頭腦發熱,她總是那麼容易陷入戀愛,然後受傷。

那個男人很愛喝酒,喝醉了就會打人。

當白天母親趕去上班,家裏隻有他們的時候,他就會喝得酩酊大醉,他會搖晃著走過來,突然一把抓住她的頭發,狠狠往牆上撞去——她根本掙紮不開,小辰衝上去撕咬他,他隨手就能揪住他的衣領把他摔出去,就像扔一塊抹布那樣輕鬆。

他打他們的原因太簡單了——“看到你們兩個拖油瓶就晦氣!都給我死了才好!”

連偶爾走過他身邊的時候都要小心翼翼,因為他會冷不防甩過來一個耳光——如果他恰好在吃飯,那就更糟糕,他會直接把油膩的筷子抽到他們臉上。

當母親下班回來看到兩個小孩渾身的青紫和瘀血,她竟也會接受他的解釋——兩個孩子不聽話,自己和別人打架打的。

可他們什麼都不敢說。

因為那個醉醺醺的男人曾經獰笑著威脅他們——敢亂說話就把你們全都殺掉。

但他在母親麵前卻不從流露他的殘暴,他是一條卑劣的寄生蟲,要依靠一個女人微薄的工資去養活自己度日。

日以繼夜的,仇恨就在累積的恐懼中爆發。

然後那一天終於來了。

那天,因為餓昏了頭的莫雪辰偷吃了一點他的下酒菜,他發現後就像瘋了一樣的毒打他,直到他像個被摔壞的娃娃那樣昏迷在地。

希落想逃出去求救,卻被他一把扯住了頭發拖進廚房,他似乎準備找一樣更稱手的東西教訓她,最終他找到了一個空酒瓶,他又對她露出了那種恐怖的笑意,她看到他發紅的雙眼,就像一條劇毒的殘暴的蛇——

“你怎麼還不去死……”

他又發出了讓人驚悚的咕咕笑聲,對著她舉起了酒瓶——

“拖油瓶都給我死光了才好!”

巨大的恐懼讓她開始拚命掙紮,她的手臂就像暴風雨中的枝椏那樣狂亂揮舞,然後她的手摸到了灶台上那把小而冰涼的東西,她沒有一秒鍾猶豫的把它直接刺進了他的胸口——

男人發出了一聲恐怖的低吼,猶如負傷的野獸,他用那不敢置信的通紅的眼睛看了她一眼,咬牙怒罵了一句什麼後,他手中的空酒瓶,就重重砸到了她的腦袋上。

鮮血在刹那模糊了她的雙眼。

她失去了知覺。

“等我醒過來之後才發現他死了……”希落簌簌發著抖,吐字斷斷續續,“他的胸口插著一把水果刀……一把水果刀!”

她冰冷的手指,一下扣住了他的手腕,用力而絕望。

“我殺了人……在我還是一個孩子的時候!”

他完全呆住了,他做不出任何反應。

“然後我就看到了我媽……”希落發出了類似哭泣的音調,“我這輩子都忘不掉她當時的樣子……她一直都是那麼迷糊又沒頭腦的一個人,可是那個時候,她很果斷地把嚇傻了的我從地上拉了起來,我從沒見過她那樣堅定清醒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