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在幹什麼?”吳棟梁聲色俱厲地問。
“吳警長……我們在盤查可疑分子。”兵痞的聲音微微發顫。
“可疑分子?這位先生的身份證有問題嗎?”
“沒……沒有。”
“既然沒有,為什麼說他是可疑分子?”
“他的食指上有老繭,”兵痞訕笑著,“我懷疑他經常擺弄槍,不是日本人的奸細就是共產黨的耳目。”
“我看你們無非是想訛詐外鄉人的錢!”吳棟梁撇開了兵痞的手,“早就聽說你們保安聯隊的人整天不務正業,欺壓百姓,沒想到竟然是真的。”
“吳警長管得太寬了吧?”門外走來了一個留著分頭的中年人,他穿著一身歪歪扭扭的軍裝,手拿著馬鞭背在身後,一副不可一世的神情,“我們保安聯隊的事情好像用不著您來多管閑事。”
“趙隊長,你要知道你們的職責是協助警察維護治安。”吳棟梁的目光迎了上去,“當下大敵當前,你們本應該守護鄉裏,強化巡防,可你的兵卻整天遊蕩,吃喝嫖賭,為禍百姓,這跟你趙隊長脫不了幹係,這樣的隊伍怎麼能夠禦敵?!”
“禦敵?”保安聯隊隊長趙楚原仰天大笑,“可笑啊吳警長,難道日本人來了你還想用成安這個彈丸之地擋住他們?未免有點不自量力了吧!”
吳棟梁的眼睛幾乎要冒出火來,他猛地一拍桌子,“一寸山河一寸血!日本人每前進一步都必須付出血的代價,如果都像你這樣的想法,中國豈不是要坐以待斃?!”
“吳警長精神可嘉,可憑你我手中的這兩支破槍能抵得過日本人的飛機大炮?”趙楚原狂笑不止,幾個保安隊員也諂媚地跟著大笑。
“嘭!”吳棟梁把別在腰間的自來得手槍拍在了桌子上,“成安有十萬之眾,莫說有槍有炮,就是用大刀也要砍死幾百個鬼子。老子一個人當年在喜峰口就割掉過十幾個日本人的腦袋!”
趙楚原的嘴角綻起一絲嘲諷的微笑:“小弟經常聽別人說吳警長在喜峰口的壯舉,卻一直沒能見識一下您的風采,不知道今天能否讓我們開開眼界?”
“怎麼,趙隊長想和我比試刀法嗎?”吳棟梁的目光咄咄逼人。
“不,不,”趙楚原連忙搖手,“小弟隻是想開開眼界。”
“好!今天就讓你們看一看我是不是在吹牛!”吳棟梁健步走到飯店外,麻利地挽起了衣袖。趙楚原、鍾漢生和保安隊員們跟出店外。
“喜子,拿刀!”吳棟梁的手一伸。
“來了!”一名警察從背後抽出大刀向吳棟梁拋去,修長的刀身在陽光下劃過一道耀眼的弧線穩穩地落在吳棟梁的手中——竟然是一把日軍的武士刀!吳棟梁雙手緊握刀柄,大吼一聲,像一頭迅捷的豹子,呼呼作響地舞動起武士刀。此時,吳棟梁仿佛又回到了喜峰口三家子村,他的眼前日本人像被割倒的高粱成片地倒下,他的耳中嘶喊聲、叫罵聲、大刀砍破鋼盔的碰撞聲夾雜在一起。
在城門洞裏納涼的百姓和城樓上值班的警察發出一陣歡呼。
“日本人!”吳棟梁瞪著血紅的眼睛,揮起武士刀朝拴馬樁自上而下砍去,武士刀深深地砍進了馬樁。吳棟梁一鬆手,刀身不住地晃動著,蕩漾出粼粼波光。
“好把式!”趙楚原和他的保安隊員們情不自禁地鼓起了掌。
吳棟梁冷笑一聲揶揄道:“趙隊長,沒事多讓兄弟們操練操練,一來不負百姓給我們的俸祿,二來日本人來了起碼可以自保。”
“吳警長說的是。”趙楚原麵紅耳赤,“今後小弟一定對兄弟們嚴加約束。”他悻悻地一招手,帶領著保安隊員們向城裏走去。
“一群酒囊飯袋!”吳棟梁望著遠去的保安隊員朝地上啐了一口。
“吳警長,您的刀。”鍾漢生抓住刀柄,輕輕一提,把武士刀遞到了吳棟梁手中。
“先生,看樣子您習過武。”吳棟梁用衣襟擦拭著刀鋒。
“小弟從小曾練習過武藝。”鍾漢生的臉上仍是一副商人式的諂媚,“不知道警長肯不肯賞臉和兄弟小酌一杯。”
“請!”吳棟梁把武士刀遞給隨身的警察,大跨步邁進飯店。
酒店外綠樹婆娑。遠處,青紗般的高粱隨著微風輕輕搖曳。
吳棟梁舉起酒碗一飲而盡,沸騰的酒精燒灼著他的腸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