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可惜，當年那麼好的一對。”同學還是忍不住惋惜。我說很正常啊，當年他們是很好，可是過去不等於現在，現在也不代表將來，以後的事情誰能料到呢？“話雖這麼說，要是過去、現在和將來沒有聯係的話，那誰還願意現在努力呢？”同學幽幽地回一句，頓時把我噎住。也是，我們現在所做的一切，不都是為了將來嗎？然而吊詭的是，未來偏偏是個未知數，下一秒鍾的事誰說得準呢？
嚴格來說，我們都在為一個不確定的目標而努力。譬如愛情，絕大多數人是衝著白頭偕老才走進婚姻殿堂的，現實卻告訴我們，有一部分人會在中途分道揚鑣。又譬如夢想，我買的每一張彩票，都是衝著五百萬大獎去的，結果連五元的安慰獎都沒中過。假如我們可以料事如神，就能事先知道哪個人不該愛，哪隻股票不能碰，哪張彩票不必買……未來對我們是如此重要，所以我們迫不及待，試圖破譯未來的密碼，有人求神問卦，有人找風水師，還有人求助於算命先生。
我從不算命。不是信與不信的問題，隻是覺得，刺探未來是一件很無聊的事情。看過一部好萊塢電影《預見未來》，主人公是個天才魔術師，他擁有一種與生俱來的特異功能，能夠預見未來兩分鍾內將要發生的事情。因此，隻要他缺錢的時候，就去賭場摸兩把，當然穩賺不賠。尤其是每當危險即將降臨時，他總是能提前預防，逢凶化吉。即使後麵有子彈打過來，他連頭都不用回，隻要優雅地一側身，就能輕鬆躲避。他永遠不會缺錢，永遠不會發生意外，可是他過得並不快樂，因為在他漫長的人生旅途中，永遠不會出現驚喜。
上帝其實挺公平，你得到了一些東西，必然會失去一些東西。電影《重慶森林》中有句經典台詞：“人生總是很難預料，我穿雨衣的時候，也會戴著墨鏡，因為你不知道，這個世界什麼時候會下雨，什麼時候會出太陽。”調侃中充滿了無奈，也飽含智慧。人生的確是無常的，常常讓你猝不及防，弄得你手忙腳亂。不過人生的可愛之處，多半也就在這無常之中——因為你同樣不知道，驚喜會在什麼時候突然踹你一腳。
正因為未來無法預料，生活才會充滿期待。假如世上真的有先知，想必會過得很鬱悶。沒有驚喜的人生，就像一場缺乏懸念的比賽，隻會讓人昏昏欲睡，度日如年。比如一場足球賽，如果事先知道了比賽結果，你還會時時惦記，半夜三更爬起來呐喊助威嗎？
我不會。
春天的信
文/於德北
暖季
端端，春天怕是就要來了，你好麼？
媽媽呢？
又該準備打掃庭院的杏花了。杏花放，李花白，更有梨花朵朵開。你說的，完完全全是春天的樣子，馨香滿口，嫋嫋生煙。真是好極了。今年的春天雨水很足，你是不是可以去花店打聽一下芭蕉的消息。我等你的信來已有好長一段時間，怕是北方的郵路已經泥濘不堪，你托郵差轉寄的信件耽擱在途中了。停舟暫問客，或是故鄉來。
我在春天裏是要上街的。
我的心氣怕是也受了季節轉換的影響，一反冬天的閉塞，一下子活泛了許多，我想，我又可以寫詩，寫那些分行的文字了，或許給朋友間的長箋短箋要多起來也未可知，不管怎樣，春天了，我的心情如陽光一樣好，仿佛要催發許多的東西，催發什麼呢？是你將乘的輕舟，是你擁劍抱書，可以獨過萬重山的那一種輕舟麼？
春水也好，我常去大湖邊，從尚枯的葦子中間想象你和小姐妹們泛舟的情景，依舊那麼青草味十足，對麼？
我想，在春天裏我的身體也會大好，腿不會很疼，其他無大礙的小疾也會很好地和這暖暖的季節合作。我想是的，我可以飲些酒，然後，去柳樹下長坐，柳下來風嘛，是春天的風，很輕很柔很動人的風。
春風一夜吐楊花大概也就在這幾日了，我又找出鄭愁予、覃子毫的詩來讀，依舊是好，更有楊牧的一本散文，怕是這一春的手邊物了，有些放不下。就這樣，落花流水總來終去，不知明天要有什麼故事呢？
告白
端端，你是沒看過槐花的，我也沒有。
那一年的春天，我和幾個朋友去海邊你方華叔叔的家裏做客，在村子的周圍，我平生第一次領略了槐樹的風姿。那是一片小葉槐，背映著遠遠的荒山，荒山斑駁的草跡反襯了槐樹的茂盛，石頭砌成的漁房掩掩於其間。好韻味。像一首古樸的小詩，泊在淡淡的月下，將古時的星點意境彌漫出來，撩人至極。我可以想象海邊的海火，豆燈一樣散開在鹹澀的風中，恍恍是世外的事情，以至我呆呆地倚在破舊的吱呀的柴門上，半天也不想動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