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那個孩子不過吹了一下口哨,就有一隻小鳥抖抖羽毛,在他的頭上盤旋幾下,飛走了。
一定是有什麼消息需要它通報!
要不然,孩子缺少幾顆牙齒的嘴巴不會那麼開心地打開。他咯咯地笑了,像一串隨風的鈴鐺。
端端,要不是為自己腳步的羞澀,爸爸真想跟蹤他,去看一看他的小秘密,但孩子小心地回視提醒了我,我不能讓一個孩子在春天的美好的時光裏,感覺到一個陌生男人所帶給他的心理上的威脅。
那和這一派嫣然的春光太失協調。
我習慣在春天的夜裏平靜自己的心,用一個中年人才有的態度去思忖人生,我想那些和生命有關的,友誼、奮鬥、停止傷害,關心、幫助需要幫助的人並讓他們無所察覺……這些,是我們應該做的呀!
你說呢?
掙紮與樂
在春天打點行裝容易讓人想到掙紮。
如果是一個安穩的人,他有一個平靜、謙和、夫妻舉案的家;如果他事業小有所成;如果他在朋友、同事中間總能獲得尊重……凡此種種,那麼,在春天到來的時候,在一片漸蔥漸綠漸濃的背景下,他斜臥在寬大的長椅上,手執閑卷,困意難消,讓自己休閑的狀態為路人繪製一幅春天的畫,給忙碌的身影留下幾縷渴慕的歎息!這樣的人,似乎真正地擁有了春天。
端端,這春天的伊始,我就要出遠門去,到離春天越來越遠的地方,去編織一道夢中的籬笆。我勤於文字,伏案苦耕,喜歡和燈影裏的自己共同擁有一個新的明天。
在我的所思中,每一個春天都是伴著計劃和行動的,我感覺自己的腳步像鍾擺的滴答,從行走那天始,就沒想到過停止。有人說,沉重是一種責任,三十歲的男人無權奢侈自己的貧窮。我深以此話為箴言,並常常把它掛在自己的心上。
端端,春天的心是應該盛滿春天的潮水和春天的月亮,像春天的心應該盛滿愛情一樣。盛滿著自己的,也盛滿著別人的。我要到遠方去。旅者才最知道他鄉的春天和故鄉的春天根本就無二樣。但你畢竟離你故鄉的春天遠了,像你在家裏飲酒和在外邊飲酒怎麼能夠相同?!每個人都樂於守在自己的春天邊上,慢慢地欣賞她,觸摸她,湊近她的腮邊輕輕地吻她。這一樣是我的向往和想象!我將走在春天的路上,我將走在春天的水上,說不定我也會走在春天的天上,它們無一不在告訴我,我其實是走在自己的目標上!我要到能夠美好的地方去,它讓我掙紮,讓我樂,因為每一個有誌氣的人都知道掙紮就是奮鬥嗬!你有所掙紮,才能生,才能安全,才能一點點地好起來。我不以為掙紮是一種苦事,所以我珍惜自己的年華,我要在自己能夠掙紮時完成自己不能掙紮時的事,把自己的青春、愛、義務、寬容和高尚獻給我自己親愛的人!
米湯,米湯
文/邵玫英
米湯。
我們這個地方稱米粥最稀薄的部分叫米湯。米湯裏大約是沒有什麼米粒兒的,如果有幾粒米粒兒,那都是勺子運動時無意攪起幾個比較輕薄的米粒兒。不要跟我說你喜歡米湯,因為你說的米湯一定是濃稠的金黃色或乳白色,如果是黑米粥、紅豆粥,那麼它就是絳紅色。這些都是太平盛世的米湯,而饑餓時代的米湯不是這種東西。怎麼才能讓你明白呢?我想了一想,這樣比較,喝過茶吧?沏過兩次或三次的茶,再喝的時候,能見到一點茶色,也許大腦的記憶喚醒了一點你對茶味的回憶,你便以為你喝的的確是茶。
饑餓時代的米湯就是這個樣子吧。我母親說,加水,加水,我們就是因為水,沒有餓死。
1960年的某一天早飯,我們家。
炕桌裏麵的橫堵頭坐著我的父親,他的左右手兩邊,也就是炕桌的兩個長邊,分別坐著我的大姐,大哥,二姐,三姐。四姐還不會吃飯,我還沒出生。他們都盤腿坐好。炕沿兒上坐著我的祖母和母親,祖母和母親之間放著一大盆小米粥。米湯的量很大,滿滿的一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