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年級時,常在禮拜二晚上和父親一起看電視,常看的節目有:《韋艾特爾普》(WyattEarP)、《夏安族人》(Cheyenne)、《獨行者》(Marerick)、《糖塔》(SugarLoaf)。他讓我徹底相信過去曾經和某些劇中的演員騎過馬,因為他總是在事情發生前告訴我,使我深信不疑,他說他太了解他們,因而能預知他們的行動。我好得意,因為父親曾是個牛仔,而且還跟最好的牛仔騎過馬。我到學校向朋友炫耀,他們取笑我,認為我父親吹牛,我為了維護他的名譽,便常和他們打架。有一天我被揍得鼻青臉腫的,父親看到我撕裂的褲子和破皮的嘴唇,就把我拉到一邊,問我怎麼回事。最後,他也隻好實話實說,我雖然覺得很難堪,但還是很愛他。
我十三歲時,父親開始打高爾夫球,我是他的球童,隻要我們遠離俱樂部,他會讓我揮幾杆,我也因此迷上了高爾夫球,而且打得很好。有一次父親帶兩個朋友一起去打球,我們還聯手打敗對方,我笑逐顏開,我們真是同心協力,合作無間。
父母的次愛是跳舞,(至愛是我們這群孩子)他們一起跳舞時真是一對璧人,舞廳裏的群眾戲稱父母是舞林裏最佳的M&M組合(父親名馬文(Marvin),母親名馬馨(Marxine)),跳舞使他們美夢成真,他們專心跳舞時春風滿麵,我和兩個姐姐南西和茱莉也都常跟著參加婚禮舞會,一家人都很狂熱。
每逢周日早晨禮拜後,父親和我便負責準備早餐,在煮燕麥片和葡萄幹時,我們就在母親剛打完蠟、潔淨無瑕的地板上練習踢踏舞,而她也從沒抱怨過。
隨著我年紀漸長,我們的關係也似乎愈來愈疏遠。進入高中時,課外活動就占去我很多時間,我的同黨也都是運動員和玩音樂的高手,我們常一起運動、在樂團裏玩樂器、追女孩。我記得父親開始上夜班,不再參加我的活動時,我覺得難過又寂寞,隻好沉浸在曲棍球和高爾夫球中,我當時氣忿的態度是:“等著瞧吧!沒有你在,我還是一樣能出類撥萃。”我還同時擔任曲棍球及高爾夫球球隊隊長,但他從沒來看過我比賽,他的漠不關心似乎讓我生命更失望、灰心,我需要他,難道他都不知道嗎?
喝酒也逐漸成為我社交的一環,父親不再像個英雄,充其量也隻是個不了解我的人,他根本不知道我正心煩意亂。有時我們兩個都喝了酒,酒酣耳熱之際,似乎也拉近我兩人的距離,隻是過去那種特別的感覺已不存在。從我十五歲到二十六歲,我們從沒對彼此說過我愛你,整整有十一年呢!
有一天早上,父親和我正準備去上班,他在刮胡子時,我注意喉頭隆起成塊,我問:“爸,你脖子上長什麼了?”
“我不知道,今天我要去看醫生才知道。”他說。
那天早上,我第一次看到父親麵露懼色。
診斷的結果是癌症,接下來的四個月,我看著父親日漸消瘦,眼前的一切似乎很茫然。他一向都很健康,所以看到他從一百六拾五磅重瘦到一百一拾五膀的皮包骨,實在令人難以忍受。我試著親近他,但他大概心事重重,無法注意我或理會彼此的感情。
事情似乎一年不變,直到聖誕夜。
那晚我到醫院時,才知道母親和姐姐整天都在那裏。我接手,讓他們回家休息,走進病房時父親正在睡覺,我便安靜地坐在病床旁的椅子上,偶爾他會醒來,但他相當虛弱的喃喃自語,我聽不出他想說些什麼。
大約是晚上十一點半,我有點困了,就躺在醫院的簡便小床上睡覺。突然間,父親叫醒我,他叫著我的名字:“裏克!裏克!”我坐起來,看到父親坐在床上,臉上有著堅決的表情。“我現在想跳舞,我想跳舞。”他說。
起先我不知道該說什麼或做什麼才好,我隻是呆呆坐在那裏,然後他堅持:“我要跳舞,拜托,兒子,我們跳最後一支舞吧!”我走到床邊,稍微彎身邀請了:“爸爸,你能跟我跳舞嗎?”令我驚訝的是,我幾乎不需扶他下床!他的力量必是來自上帝的恩賜!我們手牽手,互擁著對方,在病房內婆娑起舞。
沒有任何語言足以形容那夜我們共享的愛及能量,我們合而為一,在真愛及對彼此的了解和關心中融為一體,我們這一生似乎都共享珍貴的時候——踢踏舞、打獵、釣魚、打高爾夫,那些景象似乎都曆曆在目,時間並不存在,我們不需要錄音機或收音機。因為所有已存在的歌曲或未來將出現的歌曲,都在空中演奏,那窄小的病房比我跳過舞的任何舞廳都大,我從沒見過父親的眼睛閃著哀傷的喜悅,我們熱淚盈眶地跳著舞,因為我們正在道別,時間所剩不多,但我們再度感到彼此堅定的愛是多麼偉大。
我們停下來時,我扶父親躺回床上,因為他已筋疲力盡,他緊抓住我的手,目不轉睛地看著我說:“謝謝你,我真高興今晚有你陪我,這對我實在意義重大。”第二天是聖誕節,父親過世了。
聖誕夜的最後一支舞是上帝賜給我的禮物,讓我知道父子之間的愛可以那麼強烈,那麼有意義,這真是幸福和智能的禮物。
爸,我真的很愛你,期待在天國的舞廳裏的下一支舞。
14.幸運的女孩
凱莉·瓦特金斯
我三歲時父親過世,七歲時父母再婚,我變成世上最幸運的女孩。你知道嗎?之前我對父親的人選精挑細選,當媽媽和“爸爸”的約會一陣子後,我跟媽媽說:“就是這個人,我們接受他吧!”
媽媽和爸爸結婚時,我當花童,單單這件事就夠奇妙了,有多少人能說他們曾參加自己父母的婚禮(而且真的走上紅毯)?我爸爸很以自己的家庭為傲(兩年之後,我們家添了個小妹妹)。不太認識我們的人會對母親說:“查理跟你們母女在一起,看起來總是很得意。”但不隻是在外而已,爸爸還很欣賞我們的聰明、信仰、常識及對人的愛(還有我可愛的笑容)。
好景不常,就在我滿十七歲之前,可怕的事發生了。爸爸生病,醫生檢查了幾天,也找不出原因,“如果像我們這樣徹底的檢查都找不出毛病,他一定是沒問題。”他們就告訴爸爸可以回去工作了。
第二天他下班回家時,淚流滿麵,我們才知道他病得很嚴重,我從未見過父親哭泣,因為他認為哭是懦弱的表現(這就形成一種有趣的關係,因為我是個荷爾蒙主導的少女,看到什麼就哭,連賀氏卡片的告訴也不例外)。
最後,我們還是把爸爸送進醫院,這才診斷出他得的是胰髒癌,醫生說他隨時可能離開人世,而我們更清楚,他至少還有三周的時間,因為下周是我妹妹的生日,再下周是我的生日,父親會抗拒死亡,向上帝禱告來獲取力量,撐到我們的生日之後。他不會讓我們往後的生日都帶著難受的回憶。
當有人麵臨死亡時,其他人的日子還是得照常過下去。爸爸非常希望我們的生命還是照舊,我們則希望維持生活中有他,妥協的結果是,我們同意繼續進行“正常”的活動他則盡量參與,即使是人在醫院。
有一天,我們看到父親從病房中出來,與父親同病房的人也跟著從後麵走到走廊。“你們在這裏時,查理一直都很安靜,好像沒什麼問題,但我想你們不了解他有多痛苦,他隻是盡力忍受掩飾而已。”
母親回答:“我知道他在掩飾,但他就是這樣,他不要我們難過,他知道我們看到他痛苦時會很傷心。”
母親節時,我們把所有禮物都帶到醫院,爸爸在醫院大廳等我們(因為妹妹太小,不能進入他的病房)。我幫他買禮物,讓他送給媽,我們就在大廳角落愉快地小小慶祝一番。
第二周是妹妹的生日,爸的病情不太樂觀,不方便下樓,所以我們就拿禮物和蛋糕在他那層樓的等候區慶祝。
接下來的周末是我的舞會,按慣例先在我家及舞伴家照過相後,我們到醫院去,沒錯,我就穿著有箍襯的拖地長禮服走過醫院(差點擠不進電梯。)我有點不好意思,但看到爸爸臉上的表情,我知道這一切都值得,他已經等了這麼多年,等著看他的小女孩參加第一次舞會。而妹妹的年度舞蹈發表會前一天通常會有正式彩排,此時家人可盡量照相,彩排後,我們當然又去了醫院,妹妹穿著舞蹈服裝昂步踏過走廊,跳舞給爸看,雖然爸那樣找節排讓他的頭相當痛,但他從頭到尾還是都保持著笑容。
我生日那天,因為爸無法離開房間,我們就偷偷把妹妹帶進去(護士善良地故意不看我們)。我們一起慶祝,但爸的狀況已經不太樂觀,該是他走的時候了,但他仍堅持到底。
那晚,醫院打電話來,說爸的病情急劇惡化,幾天後,他就離我們而去了。
從死亡中最難學的功課便是日子仍得過下去,爸堅持我們要好好活下去,直到末了,他仍關心我們,以我們為榮。他臨死的要求是,下葬時將一張全家福放在他的口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