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語言描寫範文閱讀·17.創造一個舒適的港灣(3 / 3)

到了西火車站的那一站,她才走了進去。那些天失業的人們,貧窮的人們,那些害怕寒冷而沒有錢去克服它的人們,像她一樣地群集到地底鐵道站來。在那裏,他們是一些黑色、沉重的悲哀的鳥兒,而他們的每日的遷徙使他們每人花十四個銅子兒。

老婦人在那吹送著一片酸味的風的甬道上得得地走著,接著便走到月台上。一陣溫暖的空氣撲上她的臉兒來,光線使她瞬著眼睛。“這裏好,就像在咖啡店裏一樣。”老婦人喃喃地說。她又有生意了,有人在叫她。在地底,人們感到厭煩,於是,在等待地道的電車的時候,有些人就買一份報紙,可以知道一點世界各地的新聞。

老婦人不知道她自己的報紙上說點什麼。在打仗的時候,為了她的兒子,她是讀報的。她知道人們有時搶著買報;於是她起了好奇心,想知道為了什麼,於是她知道一個內閣倒了,或是一個名人被暗殺了,或是什麼地方在打仗。是的,死人,犯罪,醜聞,還有戰爭,這就是她的報紙所講的事。兩年或甚至三年以來,她已不再需要讀它們了。它們是登滿了相片,而當她拭幹淨了她的大眼鏡的時候,世界上所發生的事便跳到她眼前來了;她看見兵士列隊走過,還有兵士,包圍在火焰中的船隻,就好像置身於電影院裏一樣——她是從來不進電影院的。今晚是世界上沒有什麼嚴重的事情的一晚,大概是這樣吧,否則便是人們已厭倦了,因為老婦人不能將她的報紙脫手,臂下怕還要剩下一包!然而,她很希望快快回家去直躺在床上。在她的小生意不錯的那些日子,她是不必像地底鐵道的那些職員一樣要等“掃地打烊”的。啊!今天晚上,又是要弄到一點鍾了。

“最後新聞……”

一輛從地道穿出來的電車的隆隆聲掩住了她的聲音。乘客趕上去又推撞她。她又來往走著,在月台上踱著,走在人家前麵,走在人家後麵,老是肚子貼著那個背囊,手裏拿著幾份報,向走過來的人轉過眼去,向他投出一道悲哀的目光。這有點像帶著自己的貧困的過去在兜賣身體——而在這樣的時候,在那些大街上,一些婦女也正在無歡地踱來踱去兜客人。這一切,無非是為了要生活,要艱苦地過日子,要從有的壓榨你,有的欺騙你的人們那裏搶活命。而這個向她的報紙望了一眼的人,他難道不可以買一份嗎?這不過是五個銅子兒,小夥子!

老婦人喃喃地不滿著。她在長凳上坐了下來,背貼著一個活動的東西——在那一麵,有一個人睡在那裏,裹著一件綠慘慘的長大氅。她是那樣地疲倦。那個好幾天以來在“她的月台”上轉來轉去,想在那裏賣報紙的神氣像吉卜賽人的小女孩子,她會看見她出現,而自己卻一動也不動,就是一個巡警突然跑來,她也還是會一動也不動的。她的眼皮合了下去。接著她突然醒過來,她聽到了一種很響的聲音。就在旁邊,在長凳上,一個人在那裏吹喇叭,而在他前麵,是圍了一圈人。他吹了一個軍號,接著又吹《海上的兒郎》的複唱調。這是一個狂人,或是一個不幸的人,老婦人想著。她使了一個勁兒,站了起來。

“《自由報》……《巴黎……》”

嘴唇裏已吐不出聲音來了。乘客們聽著這快樂的音樂,卻並不聽老婦人的那種嗄音,今天晚上完蛋了!因為剛有一輛電車開到,她就上車去,坐下來。她被帶了去,被搖擺著。她的目光一直盯住她的鼓起的背囊。但是一切都沒有關係,她隻有一個願望:睡覺。她在一片煙霧中看見那些乘客,她正在夢想,忽然有人拍了她一下肩膀。一個買主,這壞日子的最後一個買主!啊!要是這能夠算是真正最後的一個就好了……

她又到了露天之中,到了一個在陰暗中是青色,在街燈周圍是棕黃色的冷清清的廣場上。她沿著小路走過去,踏著更穩定的步子,好像在這黑暗之中有一片光亮為她而現出來似的。她可不是又要找到她的“家”嗎?一個真正的存在嗎?她進了一個大門,走到一個暗黑,發臭,冰冷的樓梯口去;樓梯級已破舊了,但還是太高。老婦人住在四層樓。在達到她的那一層樓,她就非得停下來喘氣不可。摸索著,她開了門,摸索著,她在桌子上找一盒火柴,劃了一根,拿起她的煤油燈。

現在,她的房間從黑夜之中浮現出來了,狹窄,擁擠,其中寒冷像在街上一樣地徘徊著。她隻在結冰的日子才點她的煤油火爐。活動會暖和的,我們活動一下吧!於是老婦人除下她的帽子,脫了她的大氅,歎息著把她的背囊丟在桌上,於是自由地挺直了身子。她的晚餐呢,她是在出去以前就預備好了的,她隻要在火酒爐上熱一熱就是了。這是很快就弄得好的!隻是今天呢,她卻慢吞吞地,她所渴望著的,是睡眠,安息,遺忘。從前……

她攤開她的報紙來。

“啊,天呀,這樣多的回票。”

桌子上是攤滿了。它們是在那裏,帶著它們的可怕的圖片,它們的實在是威脅的標題,它們的引誘和它們的呼喊,於是她突然憎惡它們,憎惡起這些甚至不能再容她生活,這些通報她一個對於老年人無情的時候將要到來的報紙。把這一切都燒了吧,燒了吧!在她的被油墨所沾黑的,皺裂,幹燥的手中,在她的從前洗衣衫的手中,她捏皺那些報紙。

當你在一生之中領略過那最沒有出息的工作,領略過一種除了那獨自盡此一生的房間的淒暗而赤裸的前途以外什麼別的也沒有給你過的工作的時候,你就會起反抗,你就會在黑夜之中尋求你的不幸的負責者們,而那老婦人,她相信認出了這些人,而在其中的幾個人身上報仇——他們的照片是在她的報紙上高傲地登載著。髒紙頭,她用來捏成一個巨大的球,做了一個野蠻的動作,丟到空虛中去。

“什麼,我怎樣了?”她格格地說,“是發熱嗎?”

突然,她是沮喪,沉默,安命了。她計算了一下她的報錢,接著她便慢吞吞地走到她的床邊去。她想,在那些窮人,賣報還是一個可以做做的行業。但是,現在窮人太多了,報販太多了,其中的那些年輕的,不久就會看見赤貧來到他們路上了。有些日子,她碰到他們的時候就生氣,她咒罵他們。從今以後呢,他們會占據了她的那個角隅,把她從工作和生活中解放出來吧。

被單發著光,潔白而柔軟,十分光滑。於是,老婦人向她四周望著:收拾幹淨了的桌子,各種東西——舊了,但卻有用的東西——都擺得好好的房間。她的家決不是亂七八糟的。一切都井井有序。洗臉,洗手,洗去巴黎的肮髒和氣味嗎?啊!明天吧,睡了吧。但是老婦人卻喊了一聲。你瞧,她糊塗了,她忘記放一份報在皮戈老媽媽門口的地毯下麵了,那份報是在她的鄰舍醒來的時候就可以拿到的。

“我頭腦到哪裏去了?”她又這樣說,一邊用手摸她的發燒的前額。

在她的頭腦裏,有著鉛塊,有時是空虛,好像產生了什麼新鮮,陌生,可怕的事似的。老婦人打了一個寒噤。兩天以來,她總是頭腦不清,她曳著她的腿,好像曳著一件沉重的東西。

“難道我要生病了嗎?”她用一種沒有高低的聲音說,“啊!我要去把我的鑰匙放在報紙裏,塞到那門前的地毯下麵去。”

不論什麼事發生,在早上,皮戈老媽媽總會找到那個鑰匙而進來看她的朋友。她熄了燈。接著用了散漫的動作,脫下衣服,並不完全脫了,免得長夜的寒冷把她凍僵。再使點勁兒爬上床去,伸直身體,縮在被窩裏,接著,她就不再動了。最後一次,老婦人思忖著;在黑暗之中,她看見一些模糊的影像劃過,她所貼住擺報攤的那幅巴黎地圖,那個地底鐵道站的月台——在那裏,她踱著,走著,像一個流浪的猶太人。當她還是孩子的時候,人們便是用著這種故事騙她睡覺的,因為她也有過一個童年啊!叫賣著晚報的流浪的猶太人。慢慢地,她的思想,她的想念,她的記憶,在她看起來都好像是屬於一個遼遠的,殘酷到不能成為理想的生活的了;而和她進入這奇異的睡眠同時,她踏進了一個解脫了寒冷,工作,饑餓,也解脫了世人的世界,一個真正的生活所從而開始的世界。

21.心中有愛

卡特

1921,路易斯·勞斯(LewisLawes)出任星星監獄的典獄長,那是當時最難管理的監獄。可是二十年後勞斯退休時,該監獄卻成為一所提倡人道主義的機構。研究報告將功勞歸於勞斯,當他被問及該監獄改觀的原因時,他說:“這都由於我已去世的妻子——凱瑟琳,她就埋葬在監獄外麵。”

凱瑟琳是三個孩子的母親。勞斯成為典獄長時,當年,每個人都警告他千萬不可踏進監獄,但這些話攔不住凱瑟琳!第一次舉辦監獄籃球賽時,她帶著三個可愛的孩子走進體育館,與服刑人員坐在一起。

她的態度是:“我要與丈夫一道關照這些人,我相信他們也會關照我,我不必擔心什麼!”

一名被定有謀殺罪的犯人瞎了雙眼,凱瑟琳知道後但前去看望。

她握住他的手問:“你學過點字閱讀法嗎?”

“什麼是‘點字閱讀法’?”他問。

於是她教他閱讀。多年以後,這人每逢想起她的愛心還會流淚。

凱瑟琳在獄中遇到一個聾啞人,結果她自己到學校去學習手語。許多人說她是耶穌的化身。1921年至1937年之間,她經常造訪星星監獄。

後來,她在一樁交通意外事故中逝世。第二天,勞斯沒有上班,代理典獄長代他的工作。消息似乎立刻傳遍了監獄,大家都知道出事了。

接下來的一天,她的遺體被放在棺裏運回家,她家距離監獄四分之三裏路,代理典獄長早晨散步驚愕發現,一大群最凶悍、看來最冷酷的囚犯,竟如同牲口般齊集在監獄大門口。他走近去看,見有些人臉上竟帶著悲哀和難過的眼淚。他知道這些人極愛凱瑟琳,於是轉身對他們說:“好了,各位,你們可以去,隻要今晚記得回來報到!”然後他打開監獄大門,讓一大隊囚犯走出去,在沒有守衛的情形之下,走四分之三裏路去看凱瑟琳最後一麵。結果,當晚每一位囚獄都回來報到。

無一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