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原的詩豪邁、風趣,具有強烈的英雄主義和樂觀主義精神,是典型的戰時軍旅“詩風”(號角式、鼓點式、民歌體、快板詩)的延續。他在朝鮮戰場上寫出的名句,“一把炒麵一把雪/枕著石頭蓋著天”(《一把炒麵一把雪》),真實反映了誌願軍戰士的艱苦和豪邁,當時在國內廣為宣揚,影響深遠。又如《我的汽車十一號》,用戰士的幽默表達行軍中不畏艱苦的樂觀主義精神,“不怕山坡滑又陡,向下出溜坐電梯”。又如《照明彈》“照明彈,掛空中/好像天上點燈籠/咱們大膽衝出去/氣得敵機隻哼哼。”表達了戰士們蔑視強敵勇敢無畏的英雄主義氣概。柯原的詩一般都是七言一句,韻腳整齊,琅琅上口,適於鼓動。概括而言,柯原的軍旅詩是戰士口語、民歌風味和古典韻律的有機整合。
當時,朝鮮戰爭吸引了眾多作家的目光,幾乎所有詩人都寫過朝鮮戰爭題材的詩篇,比較有特色的有李瑛的《戰場上的節日》(上海文藝出版社1952年版)和胡昭的《光榮的星雲》(作家出版社1955年版)等(因前者另有專論,後者在入朝時已經轉業到地方,此處從略)。
二、公劉與白樺的西南邊疆軍旅詩歌創作
當誌願軍在冰天雪地中衝鋒陷陣的時候,西南邊疆的亞熱帶雨林卻是歡快明靜的,充滿了新生的歡笑,彌漫著深穀的幽香。“相比較朝鮮戰場的軍旅詩群而言,西南邊疆的軍旅詩群更具有詩學上的意義。那裏的詩群生存環境——奇特絢麗的自然景觀,神奇深厚的民間文化等等,都是更加良性的,更加詩化的。”剛從戰火硝煙中走出來的軍人麵對眼前的祥和靜謐。禁不住詩心萌動,以公劉、白樺為代表的一批知識分子青年軍人在那裏譜寫了當代軍旅詩歌更加清新的篇章。
50年代前期,公劉帶著天真的欣喜與青春的稚氣,在西南邊疆引吭高歌,應和了新中國的歡欣鼓舞,頌揚人民軍隊對祖國的忠誠,讚美兄弟民族的翻身解放,抒寫了大西南這片土地上前所未有的社會變革和人民翻身做主的精神風貌。調子明朗清新,更兼親切,就像一支葉笛在山澗林畔吹奏著歡快的晨曲。那個時候,年輕的詩人無比興奮,就如同詩人在一首詩裏說唱的那樣:“我穿過猛罕平原/整個心靈都被詩句充滿/每踩一踩這塊土地/就感覺到音樂/感覺到輝煌的太陽/感到生命的呐喊”(《我穿過猛罕平原》),詩人的創作激情如雨後噴泉洶湧勃發。1955年,《人民文學》連續發表了公劉表現新中國成立初期南疆邊防戰士和邊疆各族人民豐富多彩的鬥爭生活的三個組詩《佧佤山組詩》、《西雙版納組詩》和《西盟的早晨》。人們立即被他筆下的奇麗景象和獨特風格所震懾。艾青稱讚他的詩就像他的詩裏所描寫的一樣,是“帶著深穀底層的寒氣,帶著難以捉摸的旭日的光彩”而迎麵撲來的“一朵奇異的雲”。
公劉的詩構思獨特,凝練雋永,飽含哲理。譬如《山間小路》:“一條小路在山間蜿蜒/每天我沿著它爬上山巔/這座山是邊防陣地的製高點/而我的刺刀則是真正的山尖。”邊疆的奇異風情和瑰麗景象,在公劉的葉笛聲中,如氤氳的地氣慢慢蒸騰,最終都會彙聚成一朵奇異亮麗的雲彩。又如詩人在《和平》中所寫,在那邊疆三月的夜晚,“忘記了睡眠的青年/正隔著窗欞談情”,天邊偶爾滑過一顆流星,愛管閑事的小狗,也昂首發出吠聲……淡淡幾筆就繪出了一幅幸福寧靜的桃源月夜圖,詩人詠歎完這美麗的夜晚後,收筆點題:“和平人人都愛/而理解最深的隻有哨兵。”從具體意象到抽象哲思,這在他早期的詩中,成為一種典型的表現戰士情思的詩路。“這種從現象描述到思想升華的表達方式不僅成了‘李瑛模式’最初的坯胎,而且對此後的軍旅詩產生了深遠的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