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作為底本的康熙刻本可靠,故在這次作校注時,幾乎原樣遵循而不需也不敢妄動,隻有極少的字我作了校正。例如第七出《閨和》最後“忙投秦火,災貽雪濤”二句,我看到的所有本子(中國社會科學院文學研究所藏兩種刻本、國家圖書館藏《笠翁傳奇十種》本、浙江古籍出版社《李漁全集》本)都作“雪濤”;但我認為“雪”字是一個明顯的別字。從前後文看,此處“雪濤”當指“薛濤箋”。它是唐代名箋紙,又名“浣花箋”、“鬆花箋”、“減樣箋”、“紅箋”,是被唐代著名女詩人薛濤用過的一種紅色小幅詩箋,唐憲宗元和(806——820)年間造於成都郊外浣花溪的百花潭。北宋蘇易簡《文房四譜》雲:“元和之初,薛濤尚斯色,而好製小詩,惜其幅大,不欲長,乃命匠人狹小為之。蜀中才子既以為便,後裁諸箋亦如是,特名曰薛濤焉。”因此,原刻“雪濤”,應為“薛濤”。不過,唐以後“薛濤箋”也可以稱之為“雪濤箋”,約定俗成。如元倪瓚《清閟閣遺稿》卷七《酬曹德昭》雲:“詩出奚囊時寄我,琅玕色潤雪濤箋。”例子甚多。甚至人名“薛濤”也有寫成“雪濤”的,如清康熙間人徐旭旦的《世經堂初集》卷二十二《自述》雲:“令開元女子製衣,雪濤供箋……。”“薛”和“雪”混用,有時候是因為平仄的需要,前者為平聲,後者為仄聲,故《憐香伴》這兩句中取“雪”對“秦”。《風箏誤》中也有用“雪濤”指紙的例子。我之所以將“雪”改為“薛”,是因為某些讀者甚至個別專業人士發生誤會,把“雪”與水聯係起來,誤認為“雪濤”為“雪水”(例如,我在完成此書校注稿之後看到天津古籍出版社2009年版《笠翁傳奇十種校注.憐香伴》對“災貽雪濤”作注曰:“災貽雪濤——意謂詩遇災禍,被扔到水裏。貽,贈與,引申為棄置。雪濤,即指水。”——見該書上冊第41頁第59條注釋)。將“雪濤”改為“薛濤”,就不會認為“雪濤”是“水”了。
再如第二十九出《搜挾》描寫京畿禦史奉旨監場的那段賓白,本是京畿禦史在說話,應該是“末”;但是清代翼聖堂本、世德堂本、步月樓本、文學研究所藏《笠翁十種曲》本以及當代浙江古籍出版社《李漁全集》本,全部誤為“旦”,既不合劇情,也不合情理,經與揚州大學黃強教授往來切磋,將“旦”字改為“末”。還有一處,即文學研究所藏康熙刻本書首虞巍玄洲為《憐香伴》所作《序》原文中有“鶬羹效寡”句,其“鶬羹”即“鶬鶊”[《詩經》中“鶬鶊”作“倉庚”,亦不見“鶬羹”之用法:《詩經.小雅.出車》有“春日遲遲,卉木萋萋。倉庚喈喈,采蘩祁祁”句,《詩經.豳風.七月》有“春日載陽,有鳴倉庚”句。]鳥,故應作“鶬鶊效寡”,“羹”是白字,今據《笠翁傳奇十種》本改。另,有少數眉批,《笠翁十種曲》本與《笠翁傳奇十種》本不同,今經比較甄別,取優而存——我已在所選取文字之後,加括號予以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