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絢爛花事(1 / 3)

1.霧裏看花望京城

一輪圓月,一杯美酒,一個故事,一段人生,始終很難抹去心中的人生,心中的思索,人生是博大的,思索卻是精深的。

隨意的人格指向,不能牽引一個曆史的進程,但卻能翻動文明的思潮。

一段曆史就是一段故事,一段故事或許也就是人生的定型,故事或許如河,而河流的平靜與波濤都能掀起對人一生的評價。

曆史的煙河,繁花似錦,而我,卻沉醉在宋時的煙花夢裏。那婉約柔美的詞,織就了一個個醒不來的至美夢境。

日暮溪亭,藕花深處,沉醉了多少善感的人;繾綣的情思,凝結在雙眸,望川山河萬裏;那美人花淚,化成一陣陣寒秋裏的黃昏雨,打濕千古憂愁人的寂寥心……

從此,我深愛上一個幽芳倩影,愛上了那個用靈魂澆灌詞的人,愛上那她生命裏的萬丈迷津。

美人如玉,終會在歲月裏老去,而多情才女,是一朵永不凋零的精神之花,在千百年後,依然牽動人的心魂。

李清照,一個無數人摯戀的名字。她是曆史的奇跡,詠出山河歎惋,湧出細雨愁思。

她的詞,無數次讓我們感動,她的才華清麗如水,讓我們感懷,而她一生命運多舛,又不禁讓我們扼腕歎息。

她在風雲變幻的宋代文壇書寫了一段非同尋常的曆史,是中國古代罕見的才女,擅長書畫,通曉金石,尤其精於詩詞。詞作流行於一時,被人廣為傳抄,以至流傳後世,影響深遠。

如今,筆走宋朝,隻為承接一場夢的追尋。南宋是一個極致的時代,一麵是山河破碎,戰爭不斷,是曆史碎裂的斷垣,極盡荒涼。一麵又是文化百家齊放,繁華絢爛。趙太祖一句“永不可殺士人”給予了文人最廣闊的自由。這個時代的文人墨客,便在這種荒涼與繁華的矛盾裂縫中,舞出自己獨特的風采。

李清照,一生命運風雲變幻。她的生命與詞,緊緊地纏在了一起。從“不如向簾兒低下,聽人笑語”般的浪漫,到“尋尋覓覓,冷冷清清,淒淒慘慘戚戚”的孤苦;從“興盡晚回舟,誤入藕花深處。爭渡,爭渡,驚起一灘鷗鷺”到“年年雪裏,贏得滿衣清淚”,她的詞,就是她一生的路。

今時今日,縱然是站在齊魯大地之上,吟著她的詞,卻也再也不是當時滋味。隻能在曆史的文墨卷軸裏,尋找她的清姿倩影。

傳奇的開始,隻是一個平靜的故事。攤開曆史的卷軸,在平靜慢慢追尋。

山東章丘,是一座千古曆史名城。曆史的沉澱使這裏的每一處都彌漫獨特的古香韻味。在那裏,青磚綠瓦,石街小路,古樸商鋪……每一處,都是平靜的速寫。

文化在時間裏陳釀出一種寧靜古樸的氣息,滲透在這座城的每一個角落。這座古城,在歲月長河裏,無聲地看著未來,訴著過去。

章丘市明水鎮,青山如翠,層巒起伏,河水涓涓流淌。這是一代才女的出生之地。清風明月照佳人,這片自由而廣博的土地,孕育了她婉麗的生命。

宋神宗元豐七年,時令交替,春風送暖,萬物複蘇。這一年,春來早,柳絮隨風而飄,桃花灼灼燦爛,百鳥歡鳴,喚醒春的記憶。

漱玉泉畔,李家庭院。伴隨著一聲清脆的啼哭,一代婉約詞宗李清照便誕生在這美麗的風景裏。

新的生命在新豔的春季裏到來,給人帶來更多的歡欣。李府上下一片喜氣洋洋。李家人都記得,那一日,天空碧藍如洗,微雲輕盈地飄舞,一切都平靜,美好。

每一個生命之處,都有自己的底色,或歡欣,或淒婉,或平凡,或綺麗……而李清照的底色,泛著墨香,恢弘壯麗。

李姓一族,雖然在當地並不是有錢有勢的大家族,但卻是齊魯一帶很有名望的書香世家。其實,書墨文化要勝過一切金玉榮華。

李清照在一首長詩裏曾寫道:“嫠家父祖生齊魯,位下名高人比數。當時稷下縱談時,猶記人揮汗如雨。”詩文一語,卻足以讓我們窺見,李清照的“父祖”名望頗高,而又與那齊魯大地悠久而豐厚的文化相連,自然是來頭不小。

書香世家,使她更有了才華橫溢的底氣,卓越的文墨,更像是一種宿命,她的人生,不得不絢爛,連凋零,也要有美感。

李清照的父親李格非就是齊魯學風培育出來的一個典型學者。他是北宋後期一位著名文士。他博學多才,在經學、文學理論、曆史學、佛學諸多方麵均有突出建樹,與廖正一、李禧、董榮等當時號稱蘇門“後四學士”。

身為官員的李格非,官聲也是非常的好,他清正廉潔、不謀私利,對自己的本職工作兢兢業業、一絲不苟。

劉克莊在《後村詩話》裏稱讚李格非:“文高雅條鬯有義味,在晁秦之上 。”

《宋史·李格非傳》所載之言更具權威 :“格非苦心工於詞章,陵轢直前,無難易可否,筆力不少滯。”晁補之則記得更具體 :“濟南李文叔為太學正,得屋於經衢之西而名其堂曰‘有竹’率午歸自太學,則坐堂中,掃地,置筆硯,呻吟策牘。為文章,日數十篇不休。如繭抽緒,如山雲蒸,如泉出地流,如春至草木發。須臾盈卷軸。”(《雞肋集》卷三《有竹堂記 》)

李格非的才華,可見一斑,而且著作頗豐,諸多文獻可考。《宋史·藝文誌》載,李格非有《禮記精義》十六卷、《史傳辨誌》五卷、《洛陽名園記》一卷、《永洛城記》一卷。又,《遂書堂書目》及《後村先生大全集·詩話續集》載《李格非集》四十五卷、《澗泉日記》卷上載有《濟北集》、張邦基《墨莊漫錄》載有《曆下水記》。隻可惜各書皆佚,現僅有《洛陽名園記》一卷傳世。

當文化滲透在生命裏,便會得到永恒的延續,李清照傳承了父親的才華。

李清照的母親同樣也是生於書香門,母親是狀元王拱辰的孫女。在家庭良好的文化教育之下,母親也是知書能文,在《宋史·李格非傳》中也有記載。

生命之初,李清照便沉浸在長輩的詩書聲中,仿佛成了她生命中的背景音樂。在母親的關懷和教習下,清照的聰慧便早早地顯露了出來。長輩們不勝歡喜,可歡喜之於,又不免歎息。要是個男孩該多好。清照越是聰慧,長輩們便更覺得可惜。千年來的封建思想根深蒂固,長輩們對清照,早已在心中下好了定義:終歸是一個女孩子,再聰明也難有作為。就像她的母親,飽讀詩書,寫得一手好文章,可是,任她文墨再通,也終歸是嫁為人婦,相夫教子了。詩書文墨,也隻能偶爾和丈夫品閱研讀,全然成了一種工具。

李格非去了京城任職,母親便隻好把心思都放在女兒身上。她所有的才華都有了施展之地。

李清照,對文字天生敏感,她認字讀書都很快。在習字之餘,母親常講一些古書上的故事給她聽,她總是對那些古文裏的故事非常感興趣,小小頭腦裏裝著無數的問號,凡是遇到不懂,總是要刨根問個明白。

父親遠在京城,清照對父親思念著,也憧憬著。她總覺得,父親和京城,總是有許多她想不到的絢爛的故事。

清照便纏著母親,要母親講京城裏的故事。母親沒去過京城,隻能將自己在書上看到的,自己的聽聞,還有一些想象,講給女兒聽。母親告訴她,京城是世界上最繁華的地方,那裏車水馬龍,繁花似錦,那裏住著皇帝,還有那些高官。

母親的描述,並不足以讓清照滿足,問過之後,還要繼續追問。母親又教女兒吟誦柳永的詞作《望海潮》:

東南形勝,三吳都會,錢塘自古繁華。煙柳畫橋,風簾翠幕,參差十萬人家。雲樹繞堤沙,怒濤卷霜雪,天塹無涯。市列珠璣,戶盈羅綺,競豪奢。重湖迭巘清嘉,有三秋桂子,十裏荷花。羌管弄晴,菱歌泛夜,嬉嬉釣叟蓮娃。千騎擁高牙,乘醉聽簫鼓,吟賞煙霞。異日圖將好景,歸去鳳池誇。

“煙柳畫橋,風簾翠幕,十萬人家……市列珠璣,戶盈羅綺,競豪奢……”詞中繁華盛景讓清照瞠目結舌,那樣美的圖景該是怎樣的壯闊。

母親告訴女兒,這詞裏寫的,是幾十年前的錢塘。現在的汴京比起當年的錢塘來,更要繁華。

汴京!汴京!你究竟是什麼模樣,一種對繁華的憧憬在她幼小的心靈萌生。

2.生墨花閨閣妙筆

名宦之家的出身背景,文化藝術的陶冶熏陶,書香氣氛的耳濡目染,都讓李清照漸漸展露出文學方麵的天賦和才能。她知識淵博,才華出眾。

清照對於詩詞歌賦,琴棋書畫無所不能,樣樣精通。家裏來來往往的座上客大多是文人禮士,政治賓朋,這種氛圍更是成就了她開闊的眼界和高貴的氣質。所以,從小李清照就培養了一定的鑒賞能力和審美能力。

在獨特的藝術氛圍之下,清照用一顆善感的心和敏銳的洞察力,感知著周圍生活的點滴。她將這顆善感的心融入到她的作品中,寫景抒情,品頭論足。

日月飛度,星移鬥轉,李清照在母親的調教下一天天地長大,轉眼間,已經出落成一位亭亭玉立的少女。

古時女子,十五上頭,用簪束發,表述已經成年。那一年李清照十六歲,剛好是成年後的第一個韶華,就做出了驚世傑作。她在遊園賞景之際,創作了《如夢令(常記溪亭日暮)》。

如夢令

常記溪亭日暮,沉醉不知歸路。

興盡晚回舟,誤入藕花深處。

爭渡,爭渡,驚起一灘鷗鷺。

這首詞寫得酒醉花美清新別致,轟動一時,更是廣受讚譽。當時文壇名家晁補之便稱讚她“自少年便有詩名,才力華贍,逼近前輩。”

在當時封建的男權社會中,李清照可謂是獨樹一幟。雖然生為女子,卻也寫的一手好字,吟誦出多篇好詩好詞,為人稱頌。

“少年情懷自是得”,李清照的詞富有一種自然之美,不精雕琢,卻是一塊璞玉。

一首《如夢令》讓我們見到了一個宋代封建王朝裏一抹俏麗的色彩。詩中我們可以看出,李清照是一個調皮的女孩。那個傍晚,她和一群女孩去玩,一邊唱歌,一邊欣賞晚霞,她們盡情享受著自在而美好的光景。所有的快樂凝結成一幅美麗的畫麵,綠色的荷葉,白色的荷花和靜靜的湖麵相互映襯,荷花香氣迷人。

水中的沙鷗和白鷺被這群歡快的女孩打擾,忽閃著翅膀飛起,發出撲棱棱的聲響,一群水鳥從一望無際的荷葉中飛起,打破了這醉人的寧靜。活潑自在的少女帶著屬於她們特有的喧笑與歡樂,泛舟遊玩,卻因為飲酒酣醉而迷路,美麗的畫麵在李清照的寥寥幾筆下成了千古流傳的詞句。

如此清新秀麗、嬌羞可人的女子,將自己毫無束縛的置身於美麗的溪亭,低吟淺唱,眉眼含情,這畫麵是淡的,妙的,靜的;待到這群遊性退減的少女泛舟至荷花深處時,櫓聲與嬉笑聲混成一片,早已是夕陽漸斜,餘暉滿地,這色調又是濃的,鬧的,俏的。

想到泛舟來遊玩,必定要飲酒來助性。美景加上美酒,想必又有幾人能抵得住這誘惑,不沉醉於其中呢?貪酒酣醉的結果卻著實讓清照忘記了來時的路。天色漸晚,暮色掩映,這群爭強好勝的晚歸少女蕩起船槳,可卻難辨方向。

這般如此,如若是兩鬢斑白的老年人,必定心思沉定,不急不慢的劃著扁舟,一邊欣賞著如詩如畫的風景,一邊尋找來時的路;如若是而立之年的中年人,也會緊鎖眉頭,謹慎地辨別前行的方向,而渾然不覺此時深處於人間佳境。

幸而,當時的清照還隻是一個心思簡單的少女,她沒有老年人的沉穩淡定,也沒有中年人的睿智謹慎。麵對誤入深處的迷茫,她隻能用盡自己所有的力氣去搖動那雙船槳,覺得這樣便可以此時擺脫困境。那原本棲息著的水鳥忽然驚起,襯映著少女的焦急。。

彼時的清照雖然誤入迷途,但她卻是自由的,她的心,完全不被任何事物所束縛。在那個煙水迷離的宋時王朝裏,同清照年齡相仿的女子多囿於思想被禁錮的牢籠裏,學做著女紅,嚐試著廚藝,嘴裏念誦著祖輩們恪守的三從四德,心裏想著相夫教子。她們時刻謹記著要遵守婦道,為人妻母,要做自己該做的事,不敢逾越半分。

而清照卻把這些古訓統統的拋在了腦後。拉上三兩夥伴,劃著船、蕩著槳,遊玩去了!這還不夠盡興,她竟還喝醉了酒,開朗的、樂觀的清照對於那些世俗的眼光並不在意,否則也不會對這次遊玩如此印象深刻,以至於“常記”。於是,美好的時光被鎖在心頭,便成了再也忘不掉的韶華故事。那時的清照,亭亭玉立,正是情竇初開的年齡;那時的她,生活優裕,無憂無慮;那時的她,不解悲歡,隻知一味地笑著;那時的她,是如此的快樂,如此的幸福。

清照骨子裏充滿了對生活的向往,對自由的渴望。她蓬勃的生命力讓我們不容忽視;我們也不可否認,如此美好的清照是與她的成長環境息息相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