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經濟惡報屍首兩分 春梅貪欲亡命一泄(1 / 3)

過了兩日,到第三天,卻是五月二十五日,是陳經濟的生日。春梅在後廳整置酒肴,與他上壽,合家歡樂了一日。次日早晨,經濟對春梅說:“我一向不曾往河下去,今日沒事去走一遭,一者和主管算帳,二來就避炎暑,散走走便回。”

春梅吩咐:“那你坐轎子去,少要勞碌。”

於是,兩個軍牢抬著轎子,小喜兒跟隨,陳經濟來到臨清碼頭謝家大酒樓。午後時分到的,兩個主管齊來參見問安。經濟一心隻在愛姐身上,坐了一會兒,吩咐主管查下帳目等候來算,便托身去後邊了。八老早已迎見,報與王六兒夫婦。韓愛姐正在樓上憑欄盼望,揮毫灑翰,作了幾首詩詞,以遣悶懷。聽說陳經濟來了,連忙輕移蓮步,款蹙湘裙,走下樓來。母女倆麵上堆笑迎接經濟。經濟與母女倆作了揖,同進入閣兒內坐下。

王六兒走去點茶上來,雙手遞與經濟。

待經濟吃畢茶,愛姐道:“請官人到樓上奴房內坐。”

經濟上得樓來,兩人摟坐在一起,如魚得水,似膠似漆,說不盡的深情蜜意。經濟見愛姐硯台底下露出一幅花箋,便取來觀看。

愛姐便說:“此是奴家這幾日盼你不來,閑中在樓上作的幾首詞,以消遣悶懷,恐汙官人貴目。”

經濟念一遍:

倦倚繡床愁懶動,閑垂繡帶鬢鬟低。玉郎一去無消息,一日相思十二時。右春

危樓高處眺晴光,滿架薔薇靄異香。十二欄杆閑憑遍,南薰一味透襟涼。右夏

帳冷芙蓉夢不成,知心人去轉傷情。枕邊淚似階前雨,隔著窗兒滴到明。右秋

羞對菱花拭淨妝,為郎瘦損減容光。閉門不管閑風月,吩咐梅花自主張。右冬

經濟念畢,極口稱羨,喝彩不已。

不一時,王六兒安排酒肴上樓,撥過鏡架,就擺在梳妝桌上,愛姐與經濟並坐。

愛姐篩酒一杯,雙手與經濟,深深道了萬福:“官人一向不來,妾無時不念。前日八老來,又多謝贈銀,舉家感激不盡。”

經濟接酒在手,還了喏,說:“賤疾不安,有失期約,姐姐休怪。”一口幹了酒,也篩一杯敬愛姐,愛姐也是一口吃了。

兩人坐定,又把酒斟。王六兒、韓道國也上來陪吃了幾杯,各取方便下去了。

良久,二人吃得酒濃上來,情興如火,交歡之際,無限恩情。穿衣起來,洗手更酌,又飲數杯。醉眼朦朧,餘興未盡。這陳經濟近來在家中不快,又心在愛姐,一向未與葛氏行事,今日一旦見了可意情人,未肯一次即休。少頃,情竇複起,又幹一度。雲收雨散,自覺困倦,打熬不過,倒在床上就睡著了。

樓下也有一對如膠似漆的,是那王六兒陪著販絲綿的何官人在吃酒。韓道國出去街上買茶蔬肴品果子來配酒,二人便行房交媾起來。韓道國買了果菜來,三人又在一處吃。

日西時分,那灑家店坐地虎劉二,吃得酩酊大醉,袒開衣衫,露著一身紫肉,提著拳頭,走來酒樓下大叫道:“扯出何蠻子來!”

兩個主管聽見,慌了,怕經濟聽見,連忙走出櫃來,上前聲喏,說道:“劉二哥,何官人並不曾來。”

劉二哪裏依聽,大步撞入後邊韓道國屋裏,一手把門簾扯下半邊來,見何官人正和王六兒並肩飲酒,心中大怒,罵那何官人:“賊狗男女,我你娘!哪裏沒尋你,卻在這裏。你在我店中占著兩個粉頭,幾遭歇錢不與,又塌下我兩個月房錢,卻來這裏養老婆!”

何官人忙出來,說道:“老二,你請回,我去也。”

劉二罵道:“去你這狗的!”“嗖”地一拳,正打在何官人麵上,頓時就青腫起來。何官人捂著臉,奪門跑了。

劉二也不去追他,卻將王六兒酒桌一腳蹬翻,家火都打了。

王六兒便罵道:“是哪裏找死的賊殺才!無事來老娘屋裏放屁,老娘不是耐驚耐怕兒的人。”

劉二聽了,上前一腳,踢她個仰八叉,罵道:“我你淫婦娘!你是哪裏來的無名少姓私窠子,不來老爺手裏報過,許你在這酒店內趁熟?還不趁早與我搬去!若搬遲了,吃我一頓好拳頭!”

王六兒道:“你是哪裏來的光棍搗子?老娘就沒了親戚兒,許你便來欺負老娘,老娘要這命做什麼!”一頭撞倒,哭起來。

劉二罵道:“我把淫婦腸子也踢斷了,你還不知老爺是誰哩。”

這裏喧亂起來,兩邊鄰舍並街上過往人頓時圍看,約有許多。有人對王六兒說:“你新來,不知他是守備老爺府中管事的張虞候的小舅子,有名的坐地虎劉二,在灑家店住,專一是打粉頭的班頭,降酒客的領袖。你讓他些兒吧,休要不知厲害,這地方人誰敢惹他!”

王六兒聽了,哪裏肯服這口氣,說道:“還有大似他的,睬這殺才做什麼!”

陸主管見劉二打得凶,和謝主管做好做歹,把他勸得去了。陳經濟在樓上被吵醒了,起來看時,日已西斜,問哪裏嚷亂。韓道國早不知走得往哪裏去了,卻隻見王六兒披發垢麵上樓來,把事兒說了:“哪裏走來一個殺才光棍,諢名喚坐地虎劉二,在灑家店住,說是咱府裏管事張虞候的小舅子,因尋酒客,無事把我踢打,罵了恁一頓去了。又把家火酒器都打得粉碎。”說著,放聲大哭起來。

經濟叫上兩個主管來問,兩人麵麵相覷不敢說。經濟一再問話,陸主管憋不住了,說:“府中張主管小舅子來這裏尋何官人,說少他兩個月房錢,又是歇錢,來討。見他在屋裏吃酒,不由分說,把簾子扯下半邊來,打了何官人一拳。唬得何官人跑了。又和老韓娘子兩個相罵,踢了一跤,哄得滿街人看。”

經濟又問:“劉二那廝在哪裏?”

“被小人勸回去了。”經濟聽了,記在心內,吩咐主管去把眾人喝散,又安撫王六兒母女倆,說道:“放心,有我哩,不妨事,你母女隻管住著,我家去自有處置。”

第二天上午,主管算了利錢銀兩遞與經濟,打發他起身上轎。緊趕慢趕,到城裏時,天已黑了,經濟把銀兩交與春梅。到次日,又想把張勝的事說與春梅聽,尋思半日,心下暗道:“且住,等我慢慢尋張勝那廝幾件破綻,一發教春梅對老爺說了,斷送了他性命。”

過了幾日,經濟又來到河下大酒樓內,見了愛姐母女,慰問幾句。又問陸主管:“劉二那廝不曾來過?”

陸主管道:“自從那日去了,再不曾來。”

經濟又問愛姐:“那何官人也沒來?”

愛姐道:“也沒曾來。”

經濟吃了飯,算畢帳目,不免又到愛姐樓上,敘了回衷腸,幹訖一度。出來,叫過那陳三兒近前,附耳來說道:“你為我打聽那張勝和劉二幾樁破綻,我重重賞你。”

這陳三兒常出入臨清碼頭上的酒店、勾欄、私窠子,什麼事不知道?聽說有賞,當時便把張勝包占著孫雪娥的事說了,又告訴陳經濟,說劉二依仗張勝是守備府管事的,四處打著守備老爺的名兒幹壞事,在各處窠窩加三討利,舉放私債。

經濟賞了他五錢一塊的銀子,陳二兒磕頭謝了。經濟又與愛姐二三兩銀子日用,和主管算了帳目,包了利息銀兩,作別回家。

這時,大金人馬犯邊,搶至腹內地方,聲息十分緊急。徽宗天子慌了,與大臣計議,差官往北國講和,情願每年輸納歲幣金銀彩帛數百萬。一麵傳位與太子登基,改宣和七年為靖康元年,宣帝號為欽宗。自稱太上道君皇帝,退居龍德宮。朝中升了李綱為兵部尚書,分部諸路人馬;種師道為大將,總督內外軍務。一日,降了一道敕書來濟南府,升周守備為山東都統製,提調人馬一萬,往東昌府駐紮,會同巡撫都禦史張叔夜,防守地方,阻擋金兵。

周守備領了聖旨,叫過張勝、李安兩人,近前吩咐:“你倆先押兩車箱馱行李細軟器物家去,交割明白,晝夜巡風仔細。我不日會同你巡撫張爺,調領四路兵馬,打清河縣起身。”

二人當日打點車輛,起身先行。有日到了府中,交割明白,二人晝夜內外巡邏。

陳經濟見張勝來家,守備升了山東統製,不久將到,就要把心腹中事,告訴春梅,好等守備來家時處置張勝。這一天,葛翠屏往娘家回門住去了,經濟獨自一人在西書房寢歇。那春梅早晨驀地進房中看他,見無丫環跟隨,上了床。兩人便解衣在房內雲雨做一處。不防張勝搖著鈴巡邏過來,在書院角門外,聽見書房內仿佛有婦人笑語之聲,就把鈴聲按住,慢慢走來窗下竊聽,原來是大奶奶在裏麵與陳舅交媾,一麵說著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