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章 上清帝第一書(2)(1 / 2)

伏惟皇太後.、皇上恭儉憂勤,臨政之日,不為淺矣,所以內修政事,外攘夷狄,雪列聖之仇恥,固萬年之丕基,宜有在矣。乃事無寸效,而又境土日蹙,危亂將至者何哉?以為所任非其人歟?則以皇太後、皇上之明,豈敢謂盡非其人;以為所由非其道歟?則以皇太後、皇上之聖,豈敢謂盡非其道;而遂以致此者,得毋皇太後、皇上誌向未堅,無欲治之心故耶?今天下所憂患者,曰兵則水陸不練,財則公私匱竭,官不擇材而上且鬻官,學不教士而下皆無學。臣雖痛恨之,皆未以為大患,獨患我皇太後、、皇上無欲治之心而已。夫諸苑及三山,暨圓明園行宮,皆列聖所經營也,自為英夷燒毀,礎折瓦飛,化為礫石,不審乘輿臨幸,目睹殘破,聖心感動,有勃然奮怒,思報大仇者乎?若有此也,臣欲鑾馭日臨之也。然亦未聞有興發聳動之政焉。天下則以為皇太後、皇上無欲治之心也。以皇太後聰明神武,臨政二十年,用人如不及,從善如流水,當同治初年,勵精圖治,起翁心存、李棠階相機務於內,用曾國藩、左宗棠治戎事於外,李鴻章、沈葆楨、郭嵩燾、韓超並由道員擢受巡撫,劉蓉且以諸生超授撫藩,開誠心,布大度,孜孜求治,用能芟夷大盜而至中興。臣每伏讀穆宗毅皇帝聖訓,未嚐不感極起舞而至於流涕也。

又光緒八九年,用人行政,赫然有興作之意,臣竊謂皇太後、皇上有光明聖德,可與為堯、舜之治也;所以倦勤者,得無以勵精已久,而致治無期耶?臣維同治初年,大亂甫定,上下肅雍,中外望治,譬大病新愈,補之自強,此中國圖治第一機會也。然聖意勤勤,而未足振弱者,不變法故也。

光緒八九年,宮廷赫然求治,士風大變,譬久病稍起,非更加醫藥,不能驟廖,此中興第二機會也。不幸法夷入寇,於是複蹶.得無有讒匿之口,間於左右,以為臣下能言者不周於用乎?夫人各有能有不能,通治者未必知兵。夫天下多才,不能以一人僨事,而盡疑天下之才。豈聖意以為嚐圖治矣,而輔相無人,因而漸怠耶?生謂中遭事變,所以不競厥施者,不慎選左右故也。如使皇太後、皇上優危惕厲,震動人心,赫然願治,但如同治、光緒初年之時,本已立則末自理,綱已舉則目自張,風行草偃,臣下動色,治理之效,必隨聖心之厚薄久暫而應之。臣所欲言者三,曰變成法、通下情、慎左右而已。

夫法者,皆祖宗之舊,敢輕言變者,非愚則妄。然今天下法弊極矣。六官萬務所集也,卿貳多而無所責成,司員繁而不分委任,每日到堂,拱立畫諾,文書數尺,高可隱身,有薪炭數斤之微,銀錢分厘之瑣,遍行數部者,卿貳既非專官,又多兼差,未能視其事由,勞苦已甚,況欲整頓哉?故雖賢智,亦皆束手,以為周公為今塚宰,孔子為今司寇,亦無能為,法弊至此,求治得乎?

州縣下民所待治也,兵、刑、賦、稅、教、養合責於一人,一盜佚、一獄誤、一錢用而被議矣,責之如是其重,而又選之極輕,以萬餘金而賣實缺焉。祿之極薄,以數百金而責養廉矣。其下既無周人虞、衡、牧、稻之官,又無漢人三老、嗇夫之化,而求其教養吾民,何可得哉?以故外省奉行文書,皆欺飾以免罪;京朝委成胥吏,率借例以行奸。他若吏部以選賢才也,仍用簽除;武舉以為將帥也,乃試弓石;翰林以儲公卿也,猶講詩字;其他紊於法意,而迂於治道,舛亂肴決,難遍以疏舉。是以皇太後、皇上雖有求治之心,而無致治之效也。

今論治者,皆知其弊,然以為祖宗之法,莫之敢言變,豈不誠恭順哉?然未深思國家治敗之故也。今之法例,雖雲承列聖之舊,實皆六朝、唐、宋、元、明之弊政也。我先帝撫有天下,不用滿洲之法典,而采前明之遺製,不過因其俗而已,然則世祖章皇帝已變太祖、太宗之法矣。夫治國之有法,猶治病之有方也,病變則方亦變。若病既變而仍用舊方,可以增疾。時既變而仍用舊法,可以危國。董子曰:“為政不和,解而更張之,乃可以理。”《呂覽》曰:“治國無法則亂,守而弗變則悖。”《易》曰:“窮則變,變則通:;”設今世祖章皇帝既定燕京,仍用八貝勒舊法,分領天下,則我朝豈能一統久安至今日乎?故當今世而主守舊法者,不獨不通古今之治法,亦失列聖治世之意也。

今之時局,前朝所有也,則宜仍之,若知為前朝所無有,則宜易新法以治之。夫治平世,與治敵國並立之世固異矣。昔漢臣魏相專主奉行故事,宋臣李沆謂凡人士上利害,一切不行,此宜於治平之世也。若孫叔敖改紀,管仲製國,蘇綽立法,此宜於敵國並立之世也。今但變六朝、唐、宋、元、明之弊政,而采周、漢之法意,即深得列聖之治術者也。皇太後、皇上知舊法之害,即知變法之利,於是酌古今之宜,求事理之實,變通盡利,裁製厥中,如欲采聞之,則農夫耕而君子食焉,臣愚願盡言於後也。 尤望妙選仁賢,及深通治術之士,與論治道,講求變法之宜而次第行之,精神一變,歲月之間,紀綱已振,十年之內,富強可致,至二十年,久道化成,以恢屬地而雪仇恥不難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