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章 就 業(2 / 3)

蕭子升聽罷斯詠這通長篇大論,笑了起來,道:“到底是大才女,引經據典的,不過無政府主義並不都是主張暴力革命的,很多和平無政府主義者都主張徹底的非暴力。例如列夫托爾斯泰的基督教無政府主義就是著名的非暴力抵抗的擁護者。另外美國個人無政府主義者也強烈譴責暴力行動。”

毛澤東卻一擺手說:“一個國家的革命,要根據這個國家的具體情況來決定。據說當年中山先生還曾經給李鴻章上過書,希望用和平的方法對中國進行改革,後來才選擇了暴力革命。其實任何時代都沒有人願意使用暴力,隻有在和平革新無望時才不得已使用暴力,實在是被逼出來的,官逼民反而已。”

陶斯詠笑了笑道:“你這倒是說了句實話,好了,不說這些了。潤之,今天有個好消息告訴你,不過也不知道是不是好消息,有個學校需要教員,就是遠了點,不知道你願意不願意去?”

毛澤東一聽,不由一陣驚喜,忙問:“什麼地方?”

“撈刀河。”陶斯詠說道。

彭璜吐了吐舌頭:“我的天,這坐火車都還要上十分鍾,好像已經出了長沙了。”

“我也想過,隻是潤之家裏現在這個情況,先找個安身之處要緊,以後再圖發展嘛。”陶斯詠道。

毛澤東無奈地搖搖頭:“不是我想不想,是人家要不要咧。”

陶斯詠望著毛澤東:“我約了明天上午,你去看一看吧,隻是你那個倔脾氣最好收一收,不要人家三句話沒說完,你又一甩手跑了。”

蕭子升笑道:“這樣,我明天陪潤之去。”

“我是體會到陶淵明當年為五鬥米折腰的痛苦了,成,到了那裏,我就裝啞巴,你蕭子升一個人說,總成了吧。”毛澤東看了四周一眼,又道:“看來我們這個菜園子要搞不成了,東走一個,西走一個,就剩下我們這麼幾個菩薩也是五心不定的。”

蕭子升笑道:“搞不成氣就莫搞了,實施無政府主義理想,不是幾年的事,先求生存要緊。”

毛澤東輕輕籲了口氣:“理想、理想,理想還是打不過肚子哦。”

長沙城到宋代基本的格局就已經完全確定,其南起城南路,北至湘春路,直到民國初年拆除城牆時,雖屢經興廢,但範圍基本沒有改變。因此城北出了湘春門就是郊區了。從湘春門到瀏陽河這一塊當初本來是給英國人作為租界的,但就是太過荒涼,為“窪下”之地,易遭水淹,被英國人拒絕。撈刀河卻還在更往北的地方,自然更是荒僻。

這一天大早,毛澤東和蕭子升就起來了,約近中午時分,才過了撈刀河。這時半空裏一片陰雲漸漸越積越厚,也越來越低,慢慢與遠處綿延的群山融成一體,腳下的黃土路麵積滿了一層厚土,風漸漸大了,塵土滿天。

蕭子升皺了皺眉道:“潤之,這所小學離城裏這麼遠,聽說校舍又破又舊,隻有兩三個班,幾十個學生,這不太委屈你了?”

毛澤東卻倒是不大在乎:“長沙城裏的學校都找遍了,沒得我毛潤之的容身之處啊!這所學校要能接納我,我就謝天謝地囉!”

蕭子升歎了口氣:“我們堂堂一師品學兼優的大才子毛潤之……潤之,不行,不去了,這太委屈你了!我已經跟楚怡的校長力薦了你幾次,再等等吧?”

毛澤東搖搖頭:“我等不得啊,家裏這回遭此變故,我娘又重病在身,都指望著我這份工作哩。”

兩人正說著話,忽然幾滴雨落了下來,隨即就越來越大,一粒粒落在塵土中,就像一顆顆的碎石敲打下來,激起一陣微塵。

毛澤東看一看天,道:“這老天也要和我們作對,這樣子隻怕要下大雨。還有多遠?”

蕭子升打量一眼四周,道:“我聽斯詠說就在鐵路附近,那邊就是鐵路,應該不遠了。”

這時雨點更密集了,就像一陣急促的鼓點,濺起一片泥土。毛澤東忙拽住蕭子升道:“快跑,不管他了,先找個地方躲雨。”

兩人頓時撒腿就跑,一口氣跑到一個破廟的屋簷下,正喘氣時,蕭子升不由樂了,指著不遠處幾株大樹下一個大院子道:“潤之,你看。”

毛澤東順著蕭子升指的地方看去,隻見一個用竹籬圍住的院落,幾間破爛不堪的土磚房,屋頂生滿了野草,大門前一個大牌匾,上麵字跡斑駁不清,隻隱隱可見“學校”兩個字。

兩人抱著頭直向那個學校奔去,好在不過幾十米遠,一口氣跑到了大門前,卻見門口沒有一個人,兩人也不管他,冒雨穿過一個泥濘的操場,來到那一排破破爛爛的土磚平房前,這就是教室了。

這時正是上課的時候,兩人從一個用木條胡亂釘出的窗子裏看進去,隻見教室裏稀稀拉拉坐了些小學生,一個黑板早剝落一半,課桌是五花八門,長條凳,小板凳,甚至連竹凳都有,明顯是學生從自己家裏帶來的。

兩人互望了一眼,不覺麵麵相覷,蕭子升苦笑道:“這也太簡陋點了吧。”

正說話時,忽然身後傳來一陣咳嗽聲,兩人回頭一看,但見一個四十上下的矮胖子,頭發亂蓬蓬的仿佛茅草一般,卻穿一件筆挺的中山裝,朝蕭子升和毛澤東問:“你們是來躲雨的呢還是找人?”

蕭子升忙道:“對不起,我是楚怡小學的教師,我叫蕭子升,這位毛澤東,我們找吳校長。”

“毛澤東?”那人一雙眼睛上上下下打量著毛澤東,像看一件什麼稀罕物。半晌他才道:“我就是吳子書,本校校長。”他眼睛直盯著毛澤東:“你就是毛澤東,應聘本校的教師?”

毛澤東點點頭:“吳校長好。”

吳子書嘴角浮現一絲不易覺察的怪笑:“毛澤東?昨天有個朋友向我推薦,說是有一位一師的高才生想應聘我們學校,我還以為是誰,後來一看簡曆,居然是把一師校長張幹趕跑的毛澤東。哈哈,久仰,真是久仰!”

毛澤東朝吳校長欠欠身子,道:“校長,那件事就莫提了,老皇曆了。”

吳子書卻笑聲一停,冷冷道:“堂堂一師校長你都敢趕,敝人真是欽佩,真是五體投地!”

蕭子升和毛澤東早已聽出校長的言外之意,蕭子升想說什麼,被毛澤東用手暗暗捏了捏,道:“我那時年輕,容易衝動,如能在吳校長手下工作,我會兢兢業業。”

吳子書頓時又哈哈大笑起來,半晌,拱一拱手道:“毛先生,我們這個廟小,如果妖風大了,豈不把我這個小廟給吹翻了?”

蕭子升見校長如此刻薄,頓時變了臉色,道:“你是一校之長,豈能如此說話?”

吳子書卻陰陽怪氣地道:“一個做學生的,把校長都趕跑了,人才!真是難得的人才!”

蕭子升緩了緩口氣:“校長,毛先生剛才說了,過去那件事情就別提了。毛先生現在是落了難,早幾天,他家的兩船大米被張敬堯部下搶了,家裏幾乎是傾家蕩產,生計維艱,還請校長……”

吳子書當即打斷他的話:“被兵士搶走財物的事情多啦,我可不是管這個的,我沒有毛先生那麼大的本事,哎,毛先生,你能把一師的校長趕走,你怎麼就不去趕走張敬堯呢?趕走自己的校長算什麼本事,有本事去趕張敬堯嘛!”

蕭子升再也按捺不住,瞪著眼憤憤不平地道:“校長,你豈能如此說話?”

但這一回毛澤東卻出乎意料的平靜,他緊緊握住蕭子升的手,一邊對校長道:“校長今日之所言,真是給我毛澤東上了一課,謝謝!我們告辭了。”說話間轉身就走。

吳子書望著毛澤東的背影,冷冷地道:“不送。”隨即嘀咕:“自恃有才,也沒見有多大的才啊,要真有才,城裏那麼多學校,不早就聘去了,還跑到我這裏來做什麼?”

沒走多遠的毛澤東緩緩轉過身來,看著吳子書,半晌道:“吳校長,你隻怕是聽錯了,我毛澤東其實隻是一堆幹柴,你等著吧,我這堆幹柴總有燃燒起來的時候。打擾了。”說完一拉蕭子升,就向雨中走去。

這時雨更大了,在空中織成一片白茫茫的雨幕,在地上激起無數的水花,到處都響成一片,就像不斷衝向岸邊的海潮聲一樣,一陣緊過一陣,一聲大過一聲。兩人穿過操場,走出學校的大門,蕭子升氣得臉色鐵青說:“這種鬼學校我早就跟你說過,不來也罷。”

毛澤東一聲不吭,隻是一步一步大踏步地走著,任憑雨水不停地從頭頂淋下來。不覺中又到了那個破廟前,蕭子升一拉毛澤東:“潤之,躲躲雨再走。”

毛澤東不理他,淡淡地道:“這個破廟,不是躲雨的地方。”他看也不看破廟一眼,直向前而去。

蕭子升略一猶豫,隻得緊緊跟上。

雨越下越大,仿佛沒有止境一樣,風也大起來,卷起雨絲在空中盤旋飄蕩,兩人從頭到腳已經濕淋淋的一片,頭發結成一縷一縷的粘在額頭,雨水直順著臉不停地流下來,毛澤東理也不理,隻是在那裏緩緩而行。蕭子升苦笑著一麵擦著臉上的雨水,一麵在後麵不緊不慢地跟著。

兩人正走著,忽然前麵迷蒙的雨霧之中,陶斯詠急忙忙地走了過來,一件短袖的連衣裙貼在身上,到處都在滴水,抱著兩臂直打哆嗦。毛澤東和蕭子升不由一呆,都立住了,毛澤東叫道:“斯詠,你怎麼來了?”

陶斯詠笑道:“我想早點聽到你的好消息,就趕過來了。”

蕭子升沒好氣地道:“泡湯囉!”

陶斯詠一聽,怔怔地站在那裏,微張著嘴,說不出話來。

毛澤東笑了笑,伸手去接半空中的雨道:“我毛潤之在一師讀書,也還有點名堂,可這走上社會卻四處碰壁,舉步維艱。子升,斯詠,這場大雨,把我淋清醒了,快哉!快哉!走,我們回城去!”

說話間他左手拉住蕭子升,右手拉著陶斯詠,三人拚命向前奔去。風更大了,在四野蕩動開來,把漫天的雨絲卷成一團又一團,直掠過曠野。遠處的一大片梧桐樹揚起闊大的身子,在半空裏抖顫開來,發出簌簌的急響,仿佛無數的琵琶同時奏響,激昂慷慨。

陶斯詠一麵跑一麵笑道:“潤之,還記得我們當年在嶽麓山冒雨夜遊嗎?”

毛澤東笑道:“那個時候我們可是天不怕地不怕,何等的意氣風發……”他說到這裏,忽然睜眼看一看天空,大聲吟道:“噫籲噓,危乎高哉!蜀道之難,難於上青天!蠶叢及魚鳧,開國何茫然!”

陶斯詠不覺一震,一股豪情倏忽湧了上來,頓時接道:“爾來四萬八千歲,不與秦塞通人煙。西當太白有鳥道,可以橫絕峨眉巔。地崩山摧壯士死,然後天梯石棧相勾連。”

蕭子升揚聲大笑起來,隨即接道:“上有六龍回日之高標,下有衝波逆折之回川。黃鶴之飛尚不得過,猿猱欲度愁攀援。”

三人笑著吟著,越跑越快,聲音也越來越大,背後濺起一片泥水,在半空裏打個旋,落在滿是泥濘的草葉中,散在積滿了雨水的小窪地裏。笑聲也越來越響,穿過了這一條蜿蜒曲折的小徑,掠過回環曲折的撈刀河,一直繞過半空翻滾奔湧的暗雲,散落在綿綿的群山之中。

三個人一直到下午才到長沙城,吃過了飯,這時雨早已停了,蕭子升找了一輛黃包車,朝陶斯詠道:“快回家換件衣服吧,這感冒了不是玩的。”

陶斯詠上了車,卻仍然滿臉的興奮:“我還沒那麼嬌氣,今天真是痛快。”

毛澤東拍一拍車子道:“快走吧,天不早了。”

陶斯詠一笑道:“好吧,再見。”斯詠上了車,那車夫拉動黃包車,才跑不過十多米,又忽然停了下來,隻見陶斯詠回過頭來,大叫道:“潤之。”兩人不覺一愣,隻聽陶斯詠握著小拳揮一揮叫道:“長風破浪會有時,直掛雲帆濟滄海。”

毛澤東望著斯詠笑了笑,也一揮手:“我知道了。”

陶斯詠回過頭去,黃包車拉著她慢慢遠去。蕭子升在那裏默然看著,半晌忽然低聲吟道:“一川煙草,滿城風絮,梅子黃時雨。”

毛澤東不由一愣:“你說什麼?”

蕭子升一怔,搖頭笑道:“沒什麼,現在應該是梅雨季節了吧?”

毛澤東道:“你怎麼忽然想起這個來?”

蕭子升淡淡一笑:“沒什麼,走了。”

毛澤東點點頭道:“再見。”

兩人就此告辭,毛澤東慢慢向嶽麓山而來,黃昏時到了半讀齋,正要進門時,忽然一個聲音傳來:“哥。”

他一愣,回頭一看,卻見毛澤民蹲在不遠處的一棵大樹下,不禁大喜,叫道:“澤民?”忙走了過去,拍著毛澤民的肩膀道:“好小子,你什麼時候到的,吃飯了沒有?”

“沒有。”毛澤民答道,一時,兩個人進了門,毛澤東就開始生火做飯,不一會就端了一隻大碗上來說:“澤民,你大老遠從韶山跑過來,哥這裏沒什麼吃的,還有一碗蠶豆拌米飯,味道不錯。”

毛澤民大概是餓極了,端起就吃,毛澤東在一邊問道:“爹怎麼樣?沒什麼事吧?”

毛澤民搖搖頭:“爹這回大米被搶了後,回去好像變了一個人,整天悶在家裏,一聲不響,家裏原先每天三頓,現在都改成兩頓了。”

毛澤東一驚,問:“那娘呢?娘身體不好,也吃兩頓?”

毛澤民一邊大口大口吃著一邊說:“爹說,娘除外,娘一天還是三頓,可她老人家不肯吃,讓給了澤覃、澤建。”

毛澤東歎了口氣,不說話。兄弟倆都靜了下來。

毛澤民吃罷飯,從衣袋裏掏出兩塊光洋遞給毛澤東:“爹囑咐我,要我不要說是他給的,怕你脾氣強,不要。爹擔心你一時在長沙找不到差事,扛不下去。哥,找到差事了嗎?”

毛澤東搖搖頭,把光洋推了回去:“澤民,錢你帶回去,哥會有辦法的。”他的聲音低沉,眼睛禁不住紅了。

兄弟倆正說著話,忽然門被“砰”的一聲推開了,兩人一愣,卻見蕭子升直闖了進來,大叫道:“潤之,好消息,好消息!我們學校的校長要見你呢!”

長沙楚怡學校建於1906年,由當時被稱為“新化三才子”之一的陳潤霖先生創辦。校名取“惟楚有才,怡然樂育”之意。

這一天午飯後,毛澤東、蕭子升跟著一個老校工向楚怡學校的宿舍走去,那校工一麵掏鑰匙開鎖,一麵說:“毛先生,這個房間很久不住人了,屋裏灰塵厚,學校的雜工又放假了,你要是不急於搬的話,就等雜工回校後收拾幹淨……”

毛澤東道:“沒事沒事,我自己動手。”那校工推開門,隨即把鑰匙遞給他:“那就辛苦毛先生了。”

毛澤東和蕭子升相視一笑,然後雙雙走進屋去。宿舍頗為簡陋,一張硬板床,床前是一個油漆斑駁的辦公桌,再就是一個簡單的書架,毛澤東興奮地四處打量,不停地搓著手。

蕭子升笑著捅了毛澤東一拳:“毛老師,感覺怎麼樣啊?”

毛澤東不理他,走到床邊坐了下來,然後慢慢躺下,張開兩手,岔開兩條腿,望著天花板,在那裏自言自語:“一師畢業生、楚怡小學教員毛澤東、毛潤之、石三伢子,終於在長沙城裏有了一間屬於你自己的房間,你終於實現了你當一個小學教員的願望……”

蕭子升“嗬嗬”一笑,拱拱手道:“楚怡小學資深教員蕭子升,向新教員毛潤之賀喜啦!”

毛澤東抬起頭來,兩人相視一笑。半晌,毛澤東道:“子升,謝了。”

蕭子升一怔,也笑了起來:“謝我做什麼,我們陳校長早就想聘你了,隻是一直沒機會。這次聽說是今年的教育經費馬上就要撥下來了。他第一個就想到你,再說我也要為我的荷包著想啊,你現在有了差事,也成了大戶了。”

毛澤東突然皺了皺眉說:“不對啊,張敬堯什麼時候想起教育來了?”

蕭子升笑道:“他怎麼樣也是湖南的父母官,刮了這麼多的地皮,指縫裏要不再漏一點,他怕人造他的反。”

“我覺得這事有古怪。”

“你管他,現在最重要的是你找到差事了。”子升說著走到窗前,一把推開窗子,隻見藍天如洗,顯得格外空曠,道:“潤之,我怎麼從沒見過楚怡的天空像今天這麼藍呢?”

毛澤東從床上跳了下來,用腳使勁踩了踩地,“嗬嗬”笑道:“是啊,我也從沒感覺到,這腳下的地,像今天這麼踏實!”

蕭子升道:“那我們就從這裏開始飛吧,看看究竟能夠飛得多高!”

“以小學教員為安身立命,進而實現改良中國、改良社會之宏大抱負,此乃你我和新民學會同仁共同之理想,但千裏之行,尤須足下始,就讓你我從楚怡開始吧。”毛澤東緩緩走到窗戶邊,一邊道。

兩人正在那裏說話,隻聽門“砰”的一響,卻見彭璜直闖了進來,隨後是何叔衡、蔡和森、陶斯詠和六七個新民學會會員,大夥頓時把小小一間宿舍全擠滿了。彭璜抱拳笑道:“毛老師,恭喜恭喜。”

毛澤東樂了,道:“你們都來了,來,坐坐,不過不好意思,我這剛搬來,連開水也沒一口。”

蔡和森笑道:“誰喝白開水,你現在也是大戶了,我們要你請客。”

毛澤東笑道:“請客請客,問題是我現在身上全部家當就隻有兩個銅板。”

何叔衡一邊撚著胡子一邊咧嘴笑了起來:“潤之還沒發薪水,這樣,這一頓我何胡子來請,好久沒有見到大家了,我可想得很。”

彭璜拍著桌子笑道:“好,今天就饒過你毛老師,不過等你領到第一個月的薪水,得擺上兩桌,讓我們好好打次牙祭!”

毛澤東哈哈大笑:“飯管飽,酒管醉,一個原則:可不能把我一個月的薪水吃光了,我還得把母親接到長沙來享幾天福咧!”

陶斯詠看了毛澤東一眼,調侃道:“小氣鬼,你們一師今年的畢業生,就你一個人找到了工作,不吃你吃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