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三章 婚 禮(1 / 3)

紀念十月革命三周年遊行失敗後,長沙城一時仿佛變成了一座死城,麵對這樣蕭條的城市,毛澤東在悲憤的同時不禁想到了家鄉,不知弟弟弟媳還好嗎?

這天,他和楊開慧漫步在湘江邊,江水靜靜地流淌,仿佛也在為如今的長沙城悲哀。兩人默默地走在江邊,見毛澤東一直沒說話,楊開慧開口道:“潤之,你在想什麼?”

毛澤東這才停下來,望著蒼蒼茫茫的湘江,還是沒有說話。時令又是冬季了,江風瑟瑟,吹過來一陣又一陣的寒意,遠處是一片無邊無際的蒼茫,江邊的樹枝枯然立著,於蒼茫中平添了幾分蕭條。

“開慧,我想家了。”好久,毛澤東望著江麵突然說道,“家,多好啊。”

家,多好啊。楊開慧看著毛澤東,他父母雙亡,卻沒能回去見最後一眼,子欲養而親不待,這是人生最大的悲哀之一,想到這裏,楊開慧也不禁悲從中來。

“我想回韶山一趟。”毛澤東說著,“新民學會一幫誌同道合的會友,看樣子要出現一次大的分裂……除了發動底層民眾外,我想動員我的家人澤民、澤建、澤覃還有淑蘭一起到長沙來,韶山那個家沒得搞頭了,要想鬧革命,就從我毛澤東的一家開始吧。”

楊開慧深情地望著毛澤東,少頃,道:“潤之哥,還有我呢。”

毛澤東笑道:“好啊,那我們就是一個大家了!”

一條清清小溪潺潺而流。

毛澤東快步沿小溪走去,前麵是一座古石橋。

毛澤東走上古石橋,站在那裏朝不遠處的山坡上張望,那裏是毛澤東父母的墓地。

毛澤東頓了頓,眼睛一熱,幾乎是小跑著朝父母的墓地奔去。

他默默地垂立在父母的墓地邊,嘴裏喃喃道:“爹,娘,兒子回來看你們了……”一邊說著,一邊深深地朝父母的墓地三鞠躬,然後又對著父親的墓碑眼睛紅紅地道:“爹,孩兒不孝,你過世時,孩兒在北京,不是不想趕回來,是實在趕不回來了,我從上海回到湖南,又因新聘湖南一師附小主事,事情忙,又沒及時回來。爹,對不起,孩兒請你原諒。”說罷又朝父親的墓地多鞠了一躬。

不遠處,毛澤覃和毛澤建正在那裏打著豬草。

毛澤覃伸了伸腰,突然看見前麵父母的墓地上站著一個人。

毛澤覃驚訝地轉頭衝毛澤建道:“澤建,你看。”

毛澤建也直起身,朝墓地張望,驚喜地笑道:“大哥回來了!是大哥!”

毛澤覃和毛澤建背著竹簍飛快地跑進屋,一邊大聲叫道:“二哥,二嫂,大哥回來了!”

當晚,一家人圍爐而坐,毛澤民用火鉗撥了撥火爐裏麵的火,一邊惆悵地道:“……大哥,你曉得,家裏民國六年蓋了這些房,母親生病,兩件事情都花了不少錢;民國七年呢,湘軍敗兵幾次來屋裏要穀要錢,強盜還來打過一次劫,後來,爹的兩船大米又在長沙被張敬堯的部下搶了;八年,先死娘,後死爹;九年,安葬父母,還給澤覃訂婚。這幾年家裏錢用得多,這樣算下來,二十畝田的穀就隻夠糊口了……”

毛澤東望了望毛澤民和王淑蘭,道:“這幾年我不在家,父母過世都是你們安葬的,我沒盡到孝,你們操了不少的心啊。”

“大哥,自從民國八年和民國九年父母過世後,家裏的境況就一天不如一天了,父母在時,一個主內,一個主外,我和澤民也沒有多想事,父母要是還在該多好啊……”王淑蘭說著,不禁流下淚來。

毛澤東感慨欷歔,半晌才道:“你們講的這些都是實在的,哥也曉得,我的意見把屋場收拾一下,田,不種了!”

“哥,不種田那做什麼啊?”毛澤民一聽,吃了一驚。

毛澤東笑了笑道:“都跟我到長沙去,我已經想好了,澤民可以先到一師附小做點後勤工作,澤覃、澤建到長沙邊讀點書,邊做點力所能及的小事,將來再一起做一些有利於國家和民族的大事情。”

毛澤民這才興奮地道:“哥,那太好了!”

澤覃和澤建著急地問:“大哥,我們也都去長沙啊?”

毛澤東朝澤覃、澤建點點頭:“都去長沙。”

“大哥,你看我這一雙小腳,到長沙能做什麼呢?你們稍微走得快一點我跟都跟不上。”王淑蘭說著,指了指自己的小腳。

毛澤東笑道:“你可以先幫人家洗洗衣服,做點雜活,以後慢慢再去做爭取婦女自由的工作。”

王淑蘭一臉茫然:“婦女自由?大哥,什麼叫婦女自由啊?”

毛澤東笑道:“打個比方,現在許多父母包辦婚姻,有了婦女自由,婚姻問題就不會扯皮了。”

“那什麼叫婚姻呢?”

毛澤東詼諧地笑道:“這都不曉得喲?堂客和男人的事情,就叫婚姻囉!”

說得澤民、澤覃和澤建都笑了起來。

王淑蘭望著毛澤東,也情不自禁地笑了。

“澤民啊,家裏的東西該送的就送給左鄰右舍,別人欠我們的錢,就算了,不要了。”

幾兄弟都望著毛澤東,毛澤東頓了頓又道:“光顧自己有飯吃不行啊,要讓全國的老百姓都有飯吃,怎樣才能辦得到呢?那就是要走出去幹革命,舍小家為大家。”

毛澤民聽著毛澤東的話,頻頻點頭。

第二天,毛澤東就帶著澤民和淑蘭把家裏的物什紛紛分送給聞訊而來的鄉親。

毛澤民指著一些農具對兩個鄉親道:“這些你們家用得著,就拿過去吧。”

兩個鄉親遲疑不決,一個道:“三伢子,這些東西都是你爹生前一件一件掙回來的,你現在就這樣送給我們,這……這不好吧?”

毛澤東笑道:“我們一家都準備遷到長沙去,這東西放到家裏,你不用,它很快就會壞掉,拿去吧。”

另兩個鄉親正在左瞅右瞅著那台風車。

王淑蘭看了一眼,走到毛澤東身邊,拉了拉毛澤東,輕聲道:“大哥,我看那台風車暫時留著吧,萬一在長沙呆不下去……”

毛澤東笑著堅定地道:“淑蘭,開弓沒有回頭箭嘛,莫舍不得這些壇壇罐罐,叫那兩個老鄉抬走。”

幾個鄉親拿著一些農具一邊議論著,一邊走出毛澤東家,正碰上來看稀奇的那位族校校長。

族校校長一臉的詫異:“哎,石三伢子家這是搞的什麼名堂?”

一個鄉親答道:“人家都要到長沙去了,家裏東西全送人了。”

這時兩個鄉親抬著那台風車,走出屋來。

族校校長呆呆地看著,似乎有些痛苦地搖搖頭:“這……這不是毀家嗎?”

東西被鄉親搬走後,堂屋裏一下變得空落落的了。

望著空落落的堂屋,毛澤民這裏看看,那裏瞅瞅,空空的堂屋一時顯得陌生起來,毛澤民仿佛有點不敢相信。

他的目光最後落在牆上父親和母親的遺像上。

王淑蘭悄悄走了過來,也望著父母親的遺像問毛澤民:“澤民,爹媽的像怎麼辦呢?”

毛澤民道:“得問大哥。”

這時,毛澤東從外麵走進屋,朝站在那裏的毛澤民道:“澤民,鄉親們拉著我說了一大堆感激的話,明天還給我們送行呢。我說,行就不要送囉,我們還會回來的。”

突然發現毛澤民和王淑蘭都在看著牆上父母的遺像,毛澤東停住話,也站在那裏,望著牆上父母的遺像道:“差點把兩個老人家忘了啊,淑蘭,你快去把澤覃、澤建叫過來。”

王淑蘭點點頭,轉身離去。

毛澤民道:“大哥,父母的遺像我們帶到長沙去吧?”

毛澤東道:“父母的這兩張相,我記得都是在長沙照的,母親照這張相的時候,就已經生病了……”

這時,王淑蘭領著毛澤覃和毛澤建走了過來。

毛澤東望了望幾兄妹,道:“澤民、澤覃、澤建、淑蘭,這個家,給我們帶來過很多溫暖,生育我們、養育我們的都是父母啊,明天我們全家就要離開韶山到長沙去了,我們都給兩個老人家辭個行吧。”說罷,停了停,對著父母的遺像,毛澤東充滿深情地道:“爹,娘,明天我就要帶著幾個弟妹和淑蘭到長沙去了,你們兩個老人家就放心吧,我會好好照顧他們的。”

毛澤民也對著牆上父母的遺像道:“爹,娘,明天我們就要跟大哥去長沙了,我們會經常抽空回來看你們的,你們兩位老人家放心吧。”

聽著毛澤東和毛澤民的話,王淑蘭的淚水一下子流了出來,也對著牆上的遺像道:“爹,娘,你們放心,我會照顧好澤民、澤覃和澤建的……”

毛澤覃道:“爹,娘,我跟著大哥會聽話的。”

毛澤建道:“爹,娘,我也會的。”

毛澤東帶著澤民他們回到長沙後,在妙高峰下租了一套房子給毛澤民和王淑蘭住,毛澤民也接受安排,成了附小的總務,而王淑蘭找到了一份幫人洗衣服的工作,平時不但能在家裏料理家務,還能夠掙點錢貼補家用。

這天,毛澤東來到毛澤民家裏吃飯,王淑蘭還特意做了他愛吃的紅燒肉。

毛澤民看了看手中的賬本,擔憂地說:“大哥,這一個月附小的夥食費還是入不敷出,學生們吃不好,我心裏著急啊。”

毛澤東笑著:“澤民,我叫你來做這個附小的總務,就是看你有精打細算的能力,你多想點辦法,一定要讓學生吃好。”

毛澤民點點頭。

這時,王淑蘭端著碗紅燒肉放在桌上,衝毛澤東道:“大哥,紅燒肉來了,你和澤民邊吃邊談吧。”

毛澤東拿起筷子,望了望桌上的幾個菜,用鼻子聞了聞,笑道:“真香啊,有家真好。”

一聽毛澤東這麼說,王淑蘭笑了:“大哥,你快點和開慧把事情辦了吧,你整天東奔西跑,沒個人照顧你,我和澤民都不放心呢。”

毛澤東用筷子夾了點菜嚐了嚐,突然衝王淑蘭道:“淑蘭,拿個碗過來,一樣夾一點,待會我給開慧送去。”

王淑蘭應了一聲,一會兒,她把準備好的一碗熱騰騰的菜包在一個布兜裏,一邊衝毛澤東道:“大哥,包好了,快趁熱給開慧送過去。”

毛澤東接過布兜:“好!叫開慧嚐嚐淑蘭的拿手好菜。”

王淑蘭笑著道:“下回叫開慧到家裏來吃吧。”

這時幾個一師的學生匆匆走了進來,打頭的是一師學生會的張文亮。一看到毛澤東在這裏,張文亮急急地拉著毛澤東:“潤之,趙恒惕的炮兵連進駐了第一師範,老師和同學們派我們來找你,你看怎麼辦?”

毛澤東驚訝地道:“趙恒惕的炮兵連進駐了第一師範?”

張文亮點點頭:“現在學堂全亂了。”

毛澤東沉思著,這是怎麼回事?

毛澤民很是細心,望了望桌上打好包的菜,衝王淑蘭努了努嘴。

一群人突然到來,王淑蘭被嚇了一跳,聽到他們說的話,更是覺得複雜,直到碰到毛澤民的眼神,這才回過神來,提起那個包菜的小布兜,衝毛澤東道:“大哥,你忙,這菜,我給開慧送去。”

毛澤東點點頭,拉著張文亮坐下,他需要了解更多的情況,才好做分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