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孤行帶著藍月兒和羊,逃離那個裏的村莊。他們為重獲自由而高興,也學會了兩件事,那就是:有些活人比死人更可怕,失去麵孔的人卻是天使。
這天,他們來到一個純樸的小村落。這個好像被人遺忘的村子,空中彌漫著田和油菜花的息,煙囪飄來幸福的飯香味兒。
“假設他們真的把你丟到流沙你淹死,我怎麼辦?”藍月兒對燕孤行說。
“我不會死的。”他對她說,天真滿溢臉龐。
“真的?”她問他。
“要是我死了,誰帶你去花開魔幻地?”他認真地說。
“要是沒有你,我也不要去。”她快樂地說,把手中的樹枝圈圈丟到半空中去。
她伸出雙臂接住掉下來的樹枝圈圈時,看到一片紅的雲,不是雲彩,而是漫天紅的飛蟻在他們頂掠過。
“風雨要來了。”她說。
話音剛落,像天崩地裂的一聲雷響,天空漆黑一片,風雨如巨般打來。燕孤行抓住藍月兒的一隻手,又拉住羊,他們才不至於被雨衝散。
他們帶著羊跑到人家的屋簷下躲雨,起還覺得好玩,這場雨竟一連下了七天。
“雨不可能下一輩子吧。”燕孤行望著天空說。
到了第八天,大雨還沒有停下來的意思,洪夾雜著山的沙泥衝到河裏去,洶湧的河衝破河堤,衝到村裏去,湧到大街去,漲到屋子的台階去。人們看見螃蟹黏在門板,魚兒從窗子裏遊出來,田裏的黃牛為了逃命,竟跑得比馬兒快。村裏的人紛紛帶著家人和牲往高地跑,燕孤行和藍月兒及時爬到紅瓦片的屋頂,把羊兒也拉了去。
雨不隻要下一輩子,似乎還要下到永遠。他們的衣服已經透,牢牢握住對方的手,在屋頂竟聞到河中貝類的腥味。
“等到河退了,我們就可以走。”燕孤行在雨中大聲說。
藍月兒不能想象有比那更狂的雨,一條條柱打在他們,深幾乎到屋頂,小村落了一片沼澤,她看到一棵老樹的殘枝無力地抵抗著滔滔流,淹死的動物在她腳底下浮沉,一輛牛車後麵拖著一個穀倉。
“河把什麼都衝走了。”她驚惶大。
八隻蹄子的羊這時臉露慘淡的神,在狂雨中緩緩往下掉。
燕孤行一手抓住羊的一條後,使勁把它拉回來,羊兒的腦袋和兩隻前蹄泡在裏,肚子擱在屋頂搖搖晃晃。一條柱衝下來,幾乎把他和羊兒衝開,他鬆開了握住藍月兒的那隻手,及時捉住羊的尾巴。
她想抓住他,那隻手卻落空了。
“在這裏等我不要走開,我很快回來。”他在泥雨中大聲對她說。
“我在這裏等你!”她大聲對他喊著說。
羊兒把燕孤行拖到裏去,他拚了命抓住它的尾巴,它八隻蹄子吧啦吧啦地掙紮著前進,離紅瓦片屋頂愈來愈遠了。紫貝殼007發表於:2005-3-515:05:54
藍月兒記得,她船的那天是九月的一個午後。甲板擠滿了人,似乎是在等她。這些人都很俊美,眼裏卻都含著淚。她在人群後麵發現一雙好奇又哀淒的眼睛,地看她。當她回望那雙眼睛時,那雙眼睛卻在人群中消失了。後來她知道,那個人但夢三,年紀比燕孤行大一點。許多年後,但夢三死的時候,那雙哀淒的眼睛終於閉了。
“好了,我們現在先把你的苔蘚擦走。”大對她說,然後帶她到船的浴室去,用一塊玫瑰小香皂把她從到腳洗幹淨,又以為她左邊腳踝那塊玫瑰般的紅印是苔蘚,擦不掉,才知道是胎記。
“你有一塊胎記呢。”大看了看,臉露訝異的神說,“這是一塊很特別的胎記。”
爾後,大梳開她纏結的發,用芸香替她抹眼睛,在她幹裂的唇塗百裏香的花蜜,接著把她從浴盆裏抱出來,用一個紫天鵝絨粉撲為她撲香粉,讓她的發披散,給她套一件圓頂白寬袍子,像給天使穿的那一款。
她羞澀地抓住長到指節的兩個衣袖,第一次抬起來看大。
“天哪!”大驚歎,“你這個小人兒是世最精致的造物!”又問她,“你什麼名字?”
“藍月兒。”她回答說。
大憐惜地撫撫她的臉蛋,說:“藍月兒是一種玫瑰呢。”爾後她問她,“你父呢?”
她的鼻子動了一下,眼裏漾著淚光。
“是不是給洪衝走了?”
她垂下了眼皮,沒回答。
“你喜歡留在這兒嗎?”大問她。
她看著大,看到她蜜糖的眼睛裏去,看到她那一顏像九重葛的紅發裏去,看到她發的紫丁香裏去,對她充滿好奇,覺著大有一種很神秘的質,眼睛周圍好象有光暈。於是,她點點。
“你在河堤唱的那些歌,是誰教你的?”大問。
“我教我的。”她回答說。
“太慘了,不要再唱啦!我明兒教你唱一些新歌。”大對她說。
第二天,大把船的七弦琴手找來。琴手是個天生的人,名字但夢三,皮膚白裏透紅,穿白襯衫、黑背心、黑長和一雙擦得亮晶晶的黑綁帶皮鞋,看去是個翩翩風度的美少年,臉卻永遠帶著憂鬱和痛苦的神,人看了心疼也心。
但夢三馴又善良,話很少,肯犧牲吃飯和睡覺的時間幫船的歌女練歌。貝貝很疼他,起總會在他的飯菜裏加入一些她自認為滋補的材,希望他吃了會變得像個子漢,結果卻害但夢三一天半在噴了一大灘鼻,一直從流到緣,流向地板,流出樂師們的房間,經過船緣流向甲板,然後從那兒緩緩流到河裏,引來一群嗜的魚兒張著巴在船狂跳。一個手循著跡找到但夢三的時候,他昏昏沉沉,臉露慘白的微笑,以為自己已經到了冥河,全靠柳青青用把他救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