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女王(2 / 3)

“這是他的天命啊!”大狠狠地教訓了貝貝一頓。

但夢三是個天分極高的孩子,他的七弦琴彈得出神入化,那七條弦在他手裏,不見高山流,隻見明月鬆間照;不見浩瀚江河,隻見楊柳岸,曉風殘月;不見少年狂,隻見斷腸人在天涯。那詩意,那才,讓大覺得,留他在她的歌舞團裏,是太虧待他了。

直到這一天,她發現,惟有藍月兒的歌聲配得但夢三的七弦琴,也惟有但夢三的七弦琴才配得藍月兒的歌聲,他倆是美與哀愁的一對形影。

但夢三早已經見識過那把從遠堤岸漂來的歌聲了,那些子,他在船啜泣,他恨自己,也憐憫自己,不敢相信,竟有一把歌聲比他的七弦琴更孤寂。

他沒想到藍月兒比他還要小幾歲。她的臉美得像一首詩,有著自己動人的韻律和意境。大他去為藍月兒伴奏的時候,他高興得脊骨一陣輕顫,好像那兒也有一根弦線似的。但他盡量不表現出來,藍月兒站在他邊唱歌的時候,他一直羞澀地低著,埋首七弦琴裏。直到很久以後,他才第一次抬起來看她。

到他死的那一天,他不曾忘記,在船那個小小的音樂室裏,在歌聲與琴聲之間,在她的微笑與早熟的輕愁之中,他度過了一生最快樂的時光。

河已經平靜了,隻剩下八隻蹄子的羊不停向前遊,的白絨毛漸漸變綠,慢慢縮小,長出翅膀,最後竟變一隻綠的小鳥離開河麵,向天空飛翔。

南方一個荒蕪的小島的岸邊,一個老人,發花白,裹著灰鬥篷,手裏拄著一根紫杉木做的拐杖,抬望向天空,雲層之間冒出一隻綠的小鳥,朝老人飛來,停在他肩,著翅膀,臉露殘酷的樣子。

老人轉望著肩的小鳥,帶著嚴肅而責備的神說:

“你終於肯回來了?”

小鳥垂首,神落寞。

老人名字赤地。

赤地出生於斜時,小時即顯現魔法天賦,未曾識字已能閱讀咒文,能召喚羊群,單用眼神就能馴服馬,並將動物變形,馬變鷹翱翔天際,小狗變鱗片繽紛的魚兒在海裏暢泳,岸後,鱗片消失,又變回小狗。斜村的村民深信巫師是天職,雖然孤寡一生,卻是崇高的榮譽。

那時候,女巫師都在東方的綠山脈學習巫術,巫師則會到南方的遺忘島去。赤地八歲那年,父造了一艘孤舟送他出海。赤地獨自在大海航行,一路有法術將他送到遺忘島。赤地在島跟隨一位大法師學習巫術與正義之心。

十二年後,赤地學離開遺忘島,遊曆天下,用巫術幫助貧病老弱,除魔斬,倏忽六十寒暑。赤地生恬淡,晚年向往安寧,想念六十年未曾踏足的故鄉,並在小鳥占卜中看到一群純真的綿羊,於是回到出生的斜村,牧羊為生,順歸天然,不再使用巫術。

一天裏,赤地聽到嬰兒的哭聲,在羊欄裏發現一個被置在草籃裏的棄兒,這是他從來沒在占卜中預見的,他給予孩“燕孤行”這個名字。

孩並沒有魔法天賦,但品善良,俊雅聰明。赤地用慈撫養他,並在孩頓悟生命榮枯:有一天,赤地會死,而孩依然年輕,花開花落,生命永續,是大自然平衡的法則。大法師曾經對他說:

“一草一木,一張孩童臉,都能看到天地,此為巫術所不及。”

然而,赤地無法看到燕孤行的命運,隱隱有不祥之感。他這孩,想在有生之年保護他。燕孤行八歲那年,赤地重返遺忘島,求教於大法師,並在島養病,其時,赤地雙眼近乎半盲,但心誌仍堅定。

大法師不久將逝,臨終問赤地:

“天命與天職,汝以為何者為大?”

“應是天命。”赤地回答。

“何解?”

“人可拒絕天職,無法違逆天命。”赤地長籲一。

大法師含笑而逝,留下了答案,目的是要赤地不要試圖改變燕孤行的天命。

赤地心中明白師父的用意,一個人可以逃避他的天職,一如他可以選擇不做一個巫師而做一個普通的鄉老人。然而,巫師相信,一個人的天命是一萬年前的業,逃不了。

但赤地不忍心,不服,他在島功力大進,一天,他用木桶舀來滿滿的一桶,在中看到燕孤行跟一個小女孩在一起,小女孩是個魔女。赤地將伴隨邊的綠小鳥變八隻蹄子的羊,放到他們經過的草原,吩咐羊兒帶燕孤行回家。

赤地沒料到,小鳥變的羊,漸漸了藍月兒。赤地多次催促,羊兒竟不想歸家。直到一天,山洪爆發,赤地再次催促羊兒帶燕孤行離開,羊兒終於聽命,然後變回小鳥飛返遺忘島,接受主人的懲罰。

燕孤行拚命抓住羊的尾巴,在河不知漂流了多少天。終於,他抓不住了,看著八隻蹄子的羊從他蒙朧的眼前消失。他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在一塊石,洪已經退了。

他走到村子裏去,有個好心人以為他是乞丐,給他食物和舊衣服。他四打聽,才知道自己離開紅瓦片屋頂的村落好遠。他往回走,穿過荒,越過平原,一刻也不休息,以乞討為生,想著藍月兒依然在那裏等他。

他腳長滿泡,在鞋子裏擠壓出來,隻好拖著腳步走,路卻好像愈來愈遠,永不能抵達似的。他以為自己已經掉到絕望的流沙裏,終於有一天,他回到那個村落,看見一片紅瓦片屋頂在他眼前展開來。

這個曾經變河流的小村子而今又回複原來的模樣,地連積都沒有,仿佛那一場山洪爆發隻是個謠傳。他往高走,找到他藍月兒避難的那個屋頂,它的煙囪跟別家不一樣,是綠的。但藍月兒不在那兒。他向那家人打聽,問他們有沒有見過一個漂亮的女孩坐在麵。那家人想起來了,說那個女孩給抱下來的時候硬得像一塊石,但很快就可以伸展四肢,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