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源黑氏曰:“人之製物,必因物製物。唯非自然,故不生化。人言自然,而不究其自然之理、自然之原,俱無主之說也。抑知自然即本然也。本然如是,故自然如是也。本其所原有之理象,而理象自然也。本其所能之隱著,而隱著自然也。本其所妙用、生生化化而不息,而生化自然也。自然如是,皆本然如是也。豈空空無主而能自然哉?”
名相相一圖說
兩物相附日依。未見一物焉,而自相為依者,若一物則隻可謂之獨立,不可謂之相依。此之所謂依者,非一物與一物相依之謂也。自之名與自之相相依。自之相與自之體相依,自體之體與自之名相相依。相者,體之顯也,因其為何如之體,而其相斯為何如之相。中嶼體依,而相與體,非二物也。名者,相之稱也。因其相為何如之相,而其名斯為何如之名,名與相依,而名與相非二物也。名不二於相,相不二於體。一焉而已矣。但名之為物也,虛相之為物也。虛與幻,似乎不近於真也。然非名,則相無稱。非相,則真不顯。虛與幻,實真一之所以自為變化,而自為稱名也。所可異者,體一也。而其相不同,不同亦無足異也。而每一不同之相,皆真—一同之全體。真一之相,無量無數,則真—一同之全體,亦無量無數矣。全體顧若是多乎哉?一相起,則真—一同之全體現。一相滅,豈真—一同之全體亦滅乎哉?未嚐多也,亦未嚐滅也,隻此一全體耳。現之於此,則此即真一一同之全體;現之於彼,則彼即真—一同之全體。現一現二,或一無所現,真—一同之全體不加少,現百現千現無量,真—一同之全體不加多。相者,現也、現者,隱而顯也。相即真也。相依於體者,於無所依之中,而強名之曰依也。名者,所以道其相之實也。蓋每一相,必有一相之義,必有一相相宜之用。相顯,則全體現。而此一相所當然之義,與其所相宜之用,相固未能自道其詳也。名起,則其所當然之義,與其所相宜之用,懼於其名焉盡之。不知其相之義與其用者,詳其名可以得其義知其用矣。是故,此一相之名,即此一相之譜也,彼一相之名,即被一相之譜也。譜者。所以道其本相之實也。是故名也者,相之相也。名立而相彰,相彰則真一之全體顯而愈顯矣。名無相,則名為何名?相無名,則相為何相?名與相,二而一者也,非依也。名依於相者,亦於無所依之中,而強名之日依也。於相見之全體,於名見相之分數,全體與分數,非二也,真一之外,無一物也。
清源黑氏曰:“最初無稱,何有於名?最初無形,何有於相?自一念動,有一可名。理相象相,名始紛著。究而言之,必無無名之相,必無元相之名,必無無休之名相。故曰,無量無量之名相,即真宰無量之妙用。不明乎此,而謂既有名相,不應是體,遂判名相與體為二,則失之矣。”
萬物全美圖說
盈天地問,皆物也。即天地亦物也。物皆真一之所化,因無一物之不全美也。自其內體觀之,莫不有先天之理,自其外體觀之,莫不有後天之氣,自其內外相合之體觀之,莫不有當然之用。理無不全之理,氣無不全之氣。則其用,自無不全之用。物有大小,而其全美處無大小。物有精粗,而其全美處無精粗。天地物之至大而至精者也,任取其中一至小至粗之物,與天地較全美,其全美無彼此之分。蓋天地此理,微塵之物亦此理;天地此氣,微塵之物亦此氣。天地有天地當然之用,微塵之物。亦有微塵當然之用。但無地當然之用。用之於天地。則其為用也普。微塵當然之用,用之於微塵;則其為用也細。若即此微生之物,極乎其用之分量,而推廣之,則其用,未始不可與天地比。但既有一天地,不須更有一天地;既有一天地當然之用,不須更有一天地當然之用。微塵之物,是以各安其分,而但盡乎其微塵之用耳。論全美,則天地此全美,萬物亦此全美也。說者曰:“天地間之物,無有一全美者。天不滿於西北,地不滿於東南,天地亦不能全美,而況其餘?”曰:“不全,正所以成其全也。凡物過於全美,便非全美,純陽之中,伏一陰,是其純陽之量未全也。然若無此一陰之伏,則陽盡之日陰何以生?是陽之不全,正所以成其全也。純陰之內,伏一陽,是其純陰之量未全也。然若無此一陽伏,則陰盡之日,陽何以複,是陰之不全,正所以成其全也。聖人全體無極,清之至也。其清中,必有一塵,是其純清之量未全也,然若無此一塵之伏,則人道生生不息之機,何以寓焉?是清之不全,正所以成其全也。陰陽之理如此,聖人之理如此,而又何凝於天地萬物乎?”說者日:“萬物無不全之體,庸有不全之用。用之全者,則於用處見益;用之不全者,反於用處見損。”曰:“萬物即本然之所發現,不無全之本然,安有不全之應用?但在造化中,有時與際之妙耳。當其時宜,在其分際,則何不全之有;非其時宜,易其分際,則以全者用於不全之地矣!此用萬物者之過也,非萬物之用之過也。擴而觀之,世界一全美之世界也,光陰一全美之光陰也。但宜於南者,而北居之,宜於北者,而南居之,便覺世界有不全也。夏也,而服冬之裘,冬也,而服夏之葛,便覺光陰有不全也。不全不美之用,用之者之不得其當耳,於光陰、世界乎何尤?”
清源黑氏曰:“言全,即有不全。言美,即有不美。唯不全美,始益顯其全美,益成其全美矣,顧其一粟之生,九大之力,豈尚有不全美者乎?”
小中見大圖說
天下之物,小至於芥子焉、微塵焉,亦極乎其小之至矣。雖然,不可作小觀也,試觀真一於寂然無朕之中,偶有微塵一念之動,此一念也,不過一念焉耳,小亦無有小於此者,乃因是而有首顯之大命焉,因大命而有無窮性理之次第焉,因性理之所餘而有元氣焉,元氣之所發揮,而有兩儀四象焉,因四象之分清分濁,而有天地萬物焉,複於天地萬物中,而自顯其真一之全體焉。夫如此其廣大也,皆自微塵一念之動而有。然則小非小也,小之中有至大,而無以複加者在也。偶栽爾日:“真一為隱藏之寶。”其所顯者,無非其寶藏也。天地,一寶藏也。一物一寶藏也。一塵一滴,一芒一粟,一寶藏也,此亦小中見大之義也,然猶未推廣言之也。推廣之,則其大,有非思議可及者矣。寶藏也者,真一隱藏之寶之所藏也。藏則不過藏焉已耳,不過寂然無有方所之體之所藏焉已耳。大矣,而猶未見其為大之至也,何也?論及於藏,而未論及於發也。發則微芥中所藏真一之全體,複為發揮其全體之大用,則亦猶夫前此之發揮,而有今日無窮期之天地也。天地而有如許生生不息之萬物也,萬物而各抱一無邊無際之真一也。一物一真,萬物萬真,無算無數之物,即無算無數之真,皆從此微芥中出,微芥其小焉者乎?而其為大也,尚可得而思議乎?惜乎無處非小,無處不有小中之大,見及此者,亦甚鮮其人也!歐默爾曰:“吾未嚐於一物而不見真一之體。”則庶幾乎,能見者矣。
清源黑氏曰:“塵芥不可小觀,人可小觀乎?能於塵齊發揮全體大用,人反不若塵芥,而不能發揮全體大用乎?人曰。‘予愚。”自暴自棄也。人曰:‘予知。’究之全體大用,其所知有幾?撫衷自問,能無愧乎?”
大中見小圖說
物無有大於天地者也,然大視之則大,小視之則小,亦顧其見之者何如耳!見未複本然之見,則其視天地也非小。見能複本然之見,則其視天地也非大。蓋天地者,形也。有形之天地,無形之天地之所生也。立於無形天地中,觀有形之天地,不啻天地中一塵也。雖然,一概視之為小,則又不可。不唯天地不得視之為小,萬物亦不得視之為小,何也?天地萬物,無一定之大小也。彼大於此,則此小。彼小於此。則此又覺其大矣。天地萬物無一定之大小,蓋因真一無一定之大小也。非真一有大小也,語大則真一為不可思議之大;語小則真一為不可思議之小。葉子德回;“阿爾實,來往於吾心之隅也次數多矣。而吾未之覺也。”此葉子德之所以為大中見小也。天下之物,即至小如塵沙芥子,亦必有內,有內則可以人乎其中而破之。而真一之小,則至於無內,無內則何以人乎其中而破之也?小之至也。雖然,豈真一果小乎哉?無破雲者,謂真一之體,至虛至寂。無從得其分際而人之也。見之者,欲極力表著其大,而不得盡乎其大,則反於小焉。盡之語小,正所以語大也。語大,則知天地萬物有所自來。其來也,皆自大中來也。語小,則知生天地萬物者無染。何以見其無染也?無內,因無從得染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