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大女兒雖然也間或勉勉強強幫著撓癢,但時而便說:“去請皮膚科醫生看看怎樣?”我並不是帶著嬰兒的年輕母親,年近五十歲的男人,為自己生痱子去醫生那兒,這是需要超越想象的勇氣的。
故鄉的人是從四年前的夏天開始給我寄送自家製的藥膏的,好像這個人不知從哪兒讀到了關於我苦於痱子的文字,出於同鄉之誼,便想到要把家傳秘藥寄來,最初的來信上曾寫到:隻因按規則不傳外人,所以請不要詢問原料和製法;關於用法,則要在就寢之前,出過汗之後,好好地塗抹揉擦,然後輕輕拍打用藥的地方。
這樣的民間療法是不可輕視的。去年故世的母親,就很懂用煙袋管裏的煙油子治療眼疾的技術。雖然決不會是把煙油子直接塗在眼睛上,但忍耐終究是這種方法的最重要內容。因此,人家送來的藥,我也很耐心地使用著,但至今為止,還不能說有什麼治療效果。因為每年夏天,裝藥的貝殼空了的時候,正好暑熱也過去,痱子也隨之不留痕跡地消去了。
今年春天,因為身體不好,我去離家不遠的醫院看病,發現血壓高得異常。於是,連木屐都沒換就被送進綜合醫院,無可奈何,住院一個月。精密檢查的結果,內髒沒有嚴重疾病,但血壓卻升高,是一種本態性高血壓症。醫生命令首先要減十公斤體重,出院以後,也要像在醫院一樣,極度控製鹽分和脂肪,吃以蔬菜為主的低熱量的食物。
我生長在東北海岸,從小就濡染在鹽氣中。無論什麼,都是鹹的好吃,那傾向像嗜酒一樣強,並且,因為經曆過從戰爭末期到戰敗後那段因饑餓而食欲過渡的時期,習慣於打開快餐盒飯,首先從貼在飯盒蓋上的飯粒吃起。無論吃什麼,都不會剩下,不吃得飽飽的不撂筷。可是,現在卻必須進行去掉鹽分的低熱量的療法,就像那療法的字麵意義一樣,沒有比這再讓人提不起精神的了。
雖然如此,我仍然一次次痛苦地忍耐著。到了夏季,體重減了八公斤。我想,如果今年再生痱子,那可正是“黃峰叮哭麵”——苦上加苦了。出乎意料,今年的痱子藥,放在藥箱裏連封口都沒拆。雖然酷熱的日子連續不斷,卻連一個痱子也沒長,真是不可思議。
可能有人會問:那麼,你是盡量控製出汗而度過的夏天吧?其實並非如此。為某種情況所迫,我也曾連續坐過三十度以上的辦公室。並且每日一次以競走的速度散步四十分鍾。如果說出汗,要是往年的一倍吧。即使這樣,痱子也一顆沒長。
我想,可能那些過剩的鹽分以及其它因不注意養生而產生的毒素,在去年夏天都隨著汗一起噴出,才致使皮膚疼痛的吧。用食物療法改變體質的同時,汗的成分也改變了。
減體重的目標已經達到了,隻要仍不間斷,會就此同痱子告別的。痱子隻在夏日裏長,但養生卻要常年堅持。因此,又似乎無法與痛苦忍耐切斷緣分了。但我想不管怎樣,必須給鄉裏的人寫封信去,報告我與痱子告別的消息。
(王誌芳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