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須人淡淡一笑,道:“沈道長出去了?不知小師父如何稱呼?”
徐天德道:“貧道徐天德,請問道長尊姓大名為何?”
清和觀平時根本沒人來,這些客套話對於徐天德來說也是破題兒第一遭,說來總有些不自然。那長須道人道:“在下鬆仁壽。”
這時另兩人也已走了過來。那兩人也都打著一把極大的油紙傘,走得近了,徐天德看清了那兩人相貌,不禁嚇了一跳。那兩人前麵一個神情木然,還是個道士的樣,另一個年紀也不甚大,卻長了一把絡腮大胡,身後背著個大酒葫蘆。身上雖然著著道袍,但道袍外卻束了一條寬大的牛皮帶,目光灼灼,直如兩柄利劍,哪裏有個出家人的樣,活脫脫就是個打家劫舍的山大王。看到這大胡,徐天德本想寒暄兩句,一時間也被嚇得吞了回去。
鬆仁壽也發現徐天德被嚇著了,忙道:“小道長,這兩位是我師弟。”
這鬆仁壽道長談吐風雅,人也和藹可親,讓人見了便心大生好感,何況聽意思,他們還是師父的舊識,他的兩個師弟也定然不會是壞人。何況,就算真是打家劫舍的強盜,恐怕也不會對清和觀起意。徐天德定了定神,道:“好,好,三位請稍稍歇息,小道這就燒水去,三位道長洗把臉吧。”
雨下得太大,他們三人雖然打著傘,身上還是有不少地方被打濕了。徐天德記得師父說過,禮多人不怪,對人客氣點總沒錯。他正待向裏走去,鬆仁壽忽道:“小道長,不用忙了,這裏有個毒龍潭麼?”
徐天德道:“是啊,就在院後不遠。”
鬆仁壽道:“小道長,請你帶我們去看看吧。”
徐天德怔了怔,道:“現在去麼?”
鬆仁壽道:“現在去吧。”
徐天德莫名其妙,看了看外麵的雨。雨還很大,那毒龍潭是他們平常打水的地方,路也是平時踩出來的,在這麼大的雨裏多半已成了一片泥濘,要過去著實不容易。不過平時師父教誨他待人接物要有禮數,也不多說,點點頭道:“那貧道去拿把傘。”
清和觀裏很是清苦,油紙傘也隻有兩把,好一點的那把徐妙應撐出去了,剩下來的那把傘骨都已快要散架。徐天德好容易把傘撐開了,領著那三人向後門走去。出了後門,是一個小菜地,種了些青菜黃瓜豆之類。穿過那菜地,是一條細細的泥徑。徐天德深一腳淺一腳地走著,也沒走多少,他站定了,指著前麵道:“鬆道長,那便是毒龍潭。”
前麵與其說是一個潭,不如說是一攤積水。水倒是清澈之極,一眼就看得到底,隻是水深不過兩尺有餘,潭底盡是些沙礫碎石,方圓也不過兩丈許。鬆仁壽一見,先是一怔,馬上失笑道:“這便是毒龍潭?”
徐天德見他們頗有鄙夷之意,急道:“這當然是毒龍潭,你看壁上還有字呢。”
鬆仁壽定睛看去,隻見對麵壁上果然刻著“毒龍潭”三個大字。隻是這三個字原本刻得就淺,又頗有些年頭,字跡裏的朱色早已褪去,看也看不清了。鬆仁壽道:“這裏還有別的毒龍潭麼?”
徐天德道:“這兒就這一個毒龍潭。鬆道長,您別看它小,這三個字可是當初丞相過濠州時寫的,常常會有人來看。前幾天,還有一位張正言道長也專程來看呢。”
其實那張正言道長也是這兩年來唯一一個拜訪過清和觀的道士,而且看了看就走。徐天德平常也不覺得這毒龍潭有什麼了不起,隻是聽鬆仁壽三人大為不屑,不禁起了好勝心,好歹總要爭辯兩句。哪知鬆仁壽三人一聽得徐天德說“張正言”三字,麵上同時變色,鬆仁壽道:“什麼?那張正言道長長什麼模樣?”
徐天德見他們對那個偶然過訪的張正言道長如此在意,不由有些詫異,心道:“那張正言道長很了不起麼?”隻是張正言甫來即去,又隔了好幾天,徐天德也記不真了。他想了想,道:“那位張正言道長很瘦,對了,腰間佩著一把木頭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