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呼,歌唱,是浪漫主義的樂觀,
啜泣,檢討,是現實主義的悲傷。
而當我們這個時代的陽光灑下時,十萬大山的輝煌一下灰飛煙滅了。就在我們擺開野餐的草地旁邊,橫躺著幾塊當年曾用作構築工事的石塊,看得出有彈痕。
麵對這些石塊,我的心中突然湧起一種疼痛之感。很長一段時間我都老在費心猜測,這些石塊就像十萬大山的父輩們,打完仗,工事的任務就完成了,石頭就丟荒了。為什麼這樣,我猜不出答案。
我母親是出身於十萬大山邊緣的一個富家女子,外公外婆和五個子女在我父親及當時的地下工作者影響下,冒著生命危險使自己富有的家成了近半個世紀之後、經許多“老革命”證明才換來的一個“革命堡壘戶”稱號。
為什麼?
前兩天,妻極力推薦我閱讀劉索拉的新著《女貞湯》。拿起這本書,我一口氣讀完,讀罷我從一個島上發生的故事裏找到了答案。劉索拉這本新著,起首打出一麵“寫的是未來人”的旗號,用荒誕的手法開講公元4000年後“大島”上一個部落的赤誠而艱難的革命及其瞬間消失的傳奇。書中分明看到了劉索拉對書麵曆史的大膽質疑。
我終於明白了,那些為新中國灑熱血之餘進城後的父親母親們,一個個都成了“地方主義分子”和形形色色的異己分子,被打人冷宮,受盡折磨,這其中不乏多種悲劇性的色彩。
最終,還是這句話:說你行,你就行,不行也行;說你不行,你就不行,行也不行。
曆史往往是按照某種意誌去書寫的,曆史書往往是不會給人呈現這種細節性的東西的。就像已經遠去三十年的“文化大革命”,還不需要你用細節去警醒和反思一樣。
睡吧。離開十萬大山之前,我要在山風聲中、溪水聲中睡一覺。
醒來時,一身臭汗,滿耳裏充滿聒耳的蟬鳴。從樹葉的縫隙裏望著亮晃晃的天空,我恍然有著一種山中方一日,世上已百年的感覺,十萬大山,我來到了一個物是人非的世界。
現在,我所在的山體所代表的一段廣西曆史正在被人遺忘。
如今,十萬大山旅遊的建設者們為什麼不與那個過去,那個令人有些蕩氣回腸的過去建立某種聯係呢?
一種遺忘讓人心懷悲愴。
一種遺忘讓人有一種無奈之感。
我自幼敬畏父親的深沉,記憶中好像很少有他老人家的笑臉。父子相聚,竟常常相對無語。直到大學畢業後我才漸漸開始理解父親,並有意探挖父親的曆史和形成這種曆史的背後的原因。我痛苦地認識到:
人都有一張皮,無論他在職位上在人海中遭遇多少困苦和傷殘,他都不能褪下那張被認為正常的外殼來,隻有在他最親近的人麵前,他才得以寬容而露出他的疲憊他的無奈他的悲涼他的深沉他的本性。
來到十萬大山。
離開十萬大山。
回望十萬大山。
我發現,我的父母親都是好漢,他們是這樣地默默地受難,能屈能伸。
曆史曾經在這裏發生過一段慘烈的傳奇,它永遠在民間流傳,我就是這樣在他們的故事中生長。
而使我現在內心感到陣陣作痛的卻是父親母親大半輩子都是在這種悲涼的克製中度過的,不能確切知道他們的這些心態和傳統是怎樣形成的,但我猜想他們一定對生活有著深深的感受,那感受像十萬大山般沉重而巍哦,仿佛他們一直挺立的脊梁,這是許許多多父輩們得以生存得以前行的所在。今天說著父母親這類天方夜譚般的故事,我不感到好笑,也不覺得難以理解,更不以為恥辱,隻是感到灼心的悔恨,悔恨自己給予他們的愛戴太少太晚了一些。
合浦縣誌記載:
秦始皇帝三十三年(前214年),派兵平定嶺南,設置南海郡、桂林郡、象郡,合浦屬象郡地。
元鼎四年至六年(前113—前111),南越宰相呂喜反漢,漢派兵於元鼎六年冬平定南越,劃出南海與象郡交界的地方設置合浦郡,同時設置合浦縣。
建武十六年(40年)二月,交趾郡征側征貳起兵反漢,攻城掠地,自立為王。
翌年,漢光武帝派遣伏波將軍馬援率軍彙集合浦西進征交趾。
建武十九年(43年)交趾平定。合浦郡治由徐聞(今廣東海康)遷至合浦縣境內的舊州(今屬浦北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