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十二章 至上論(1 / 3)

中國式的終極追尋:概念崇拜與本質主義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無”,名或”無”名,天地之始。有,名或有名,萬物之母。故常”無”,欲以觀其妙。常有欲以觀其徼。此兩者同出而異名,同謂之玄。玄之又玄,眾妙之門。按照老子的觀點,道,不是語言可以表達的。你很難找到與道相通的、可以用來說明它的,可以與之互文互通的概念。所以外文翻譯也隻能將道音譯為tao,它與任何外文名詞不相當。但是它與“有”與““無””密切相關。“有”與”無”同出於道。是有點玄妙,有點自己跟自己繞。所以說,一上來就來一個“道可道,非常道”,來個“玄之又玄,眾妙之門”,估計可以嚇倒一批,迷倒一批,昏倒一批讀者,繞倒一批研究者解釋者。說簡單一點,就是說,老子的這個道,比較抽象,比較大,比你想像的大得多高遠深刻得多,以至於“無”限,這就不容易講得清楚。作為概念、稱謂,它也不容易說清楚、命名準確。

降一點格呢,讓我們從討論“有”和”無”入手。“有”與”無”的概念相對明白一些。這二者同出於道。一個“有”一個”無”,你想個中有多少奧妙?你明白了一點了嗎?如果“有”與”無”不是同出一門,同出於道,請問“無”中為什麼能夠生出“有”來?原來沒“有”的東西、生命等,怎麼可能出世變成了“有”?而已“有”的東西、生命等又怎麼可能消失,死亡或者蒸發、粉碎、毀滅變成“無”?“無”中有“有”的因素,“有”中有“無”的因素。“無”乃變“有”,“有”亦變“無”,“無”與“有”互通互走,存在於一個平台上,這個大平台,這個大法則,就是道。為什麼玄妙?它超出了經驗達到了極致,超出了現象達到了本質,超出了具體達到了抽象,超出了階段達到了終極。它既是“有”也是“無”,超出了常識。它高於、派生出“有”與“無”——人們已經看慣了的“無”變成“有”,“有”變成“無”,人們乃進而尋求“無”與“有”的根源,尋求“有”與”無”的統一。尋求“有”與“無”的道理——規律——本質——概括。道衝而用之,或不盈。淵兮似萬物之宗。解其紛,和其光,同其塵,湛兮似或存。吾不知誰之子,象帝之先。道高於一切,概括性大過一切,包容一切,涵蓋一切,所以其意“無”窮,其理“無”窮,其用“無”窮。道具有指向於無限大的屬性。

道是中國的也是人類早期的一個無限大的帶有數學性極限性的哲學符號。道並且是主導、主宰、主體的概念,不但無限大而且無限高明、高於一切,又是無限深遠,淵兮似萬物之宗。道又與生活一樣地樸素,一樣地挫銳解紛和光同塵。它不是壓迫性的、恐怖性的、強暴性的觀念,如某些宗教信仰的與崇高性至上性同在的懲戒性觀念。道不然,它乃是智慧性超越性親和性自然性的觀念。視之不見,名曰夷。聽之不聞,名曰希。摶之不得,名曰微……是謂惚恍。孔德之容,惟道是從。道之為物,惟恍惟惚。惚兮恍兮,其中有象。恍兮惚兮,其中有物。窈兮冥兮,其中有精……惚恍就是知與不知的統一,可知與不可知的統一。惚恍、恍惚就是穩定性與流動性的統一。恍惚,若隱若現,閃閃爍爍,明明暗暗,虛虛實實,晃晃悠悠。它不是僵硬的呆板的概念。不是教條,不是迷信,不是懸在眾人頭上的劍。它給你留下了無限解釋、體悟、想像與欣賞的空間。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寂兮寥兮,獨立不改,周行而不殆,可以為天下母。吾不知其名,強字之曰道。強為之名曰大。大曰逝,逝曰遠,遠曰反。故道大、天大、地大、人亦大。域中有大,而人居其一焉。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反者道之動。弱者道之用。

天下萬物生於有,有生於”無”。道,獨立不改,不依人的意誌為轉移。寂寥無形無聲,無剛體、無固定形狀。道——天——地——人,宇宙四大,根本、本質是道,道,是天、地、人的根源。大是涵蓋性。逝是流動性。遠是永恒性。反是否定性或循環性。而道是自然而然地自己運動的,不需要外力,不需要強求,不需要枉費心機,不需要殫精竭慮。道的運動又常常是逆向的,循環的,柔軟的,非強硬的,非暴力的,趨向於弱方的。這樣,道就是中國傳統文化中的一個哲學——神學的首席概念。所以禮記《禮運》上講“大道之行也,天下為公。”這是講道之用。用在治國平天下上。所以孔子說“朝聞道夕死可也”,這是把道置放於終極價值的位置上。當然,儒家與道家講的概念不盡同,儒家講的道更入世,更富有德行的價值色彩,而老子講的道更哲學,更宇宙,更超出美善價值的判斷,更富有終極性、至上性、宗教性。這裏我們要探討一個問題,什麼是中國式的宗教觀念,中國式的宗教情懷?請從中國文化的根基——漢字上來探討。《淮南子》有“昔者倉頡作書而天雨粟,鬼夜哭”的記載。漢字的產生驚天地,泣鬼神,天上下起了粟米,鬼神在黑夜裏哭泣。有了漢字“造化不能藏其密,故天雨粟;靈怪不能遁其形,故鬼夜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