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甚至是一個實用的過程。中國有中國的國情與文化特色文化傳統。在中國,民間不乏尋找救主天使神格人的衝動,最終都被主流社會否掉了,甚至被主流社會認定是異端邪教,被取締淘汰。而老子的對於道的尋思,有相當大的影響,直至衍生出一種中國特有的宗教——道教來。昔之得一者。天得一以清。地得一以寧。神得一以靈。穀得一以盈。萬物得一以生。侯王得一以為天下貞。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道是一元的。追尋本質,大概念的結果隻能接受一,如果是二或三、四,那就一定有更涵蓋包容至上終極的道存在。我們假設除了道還有道’、道’’,那麼就必然還有一個道之總,總之道來概括統一道、道’、道’’……道既然涵蓋一切,也就與一切另立道的意圖與理解重合合一,那就還是道。中國的強調一元化與警惕多元化,有文化上的長遠依據。道是唯一的,然而又是恍兮惚兮,衝、大、逝、遠、反、夷、希、微、柔、弱、穀,難以言說的。這就多少平衡了將一元化的概念過分強力化、排他化、教條化的危險。正如中國的封建王朝,當然是稱孤道寡的專製,但同時強調仁德,強調要有道或仁或禮的裁判與、衡量。如果人君無道,朝臣直至造反者可以批評否定“無”道昏君”。
中國同時很少發生宗教戰爭。中國式的終極關懷是本質主義。本質即至上,本質即本體、本原、終極,即源頭,即歸宿。堅信大概念管小概念,源頭概念管次生概念。最後找到了道。道究竟是什麼?是最最本原的存在?是混然一體的宇宙發生的最初狀態?是一種道理?一種萬物不可須臾離之的根本規律?一種宇宙的同一性與變動性循環性的體現?乃至是一種秩序,一種方式,一種logos邏各斯、way方式或道路?都是,又都不全麵。已經說過了,道,可道,非常道。這樣的道的特點是:玄而又玄。眾妙之門。惚恍。夷、希、微、混沌。不可道。不可名。超越了語言的表達能力。由於其極致性,變動性,廣博性,它不是一般的概念。它需要玄學的思維能力。看得見的是現象,看不見的是本質。看得見的是具體,看不見是概念。看得見的是有限與暫時,看不見的是終極與永遠。看得見的是某個具體的高度、長度、闊度,看不見的是“無”限大,與具有“無”限大特性的道。玄妙性,這可能遮蔽著道,卻也增加了道的魅力,訓練著後學者的思維,開闊著學道者的胸懷,增益著讀書者的智慧。而道同時是最質樸的,最自然的。有物混成先天地生。
可以說道是宇宙的初始狀態,這種初始狀態,有點像盤古開天地前的混沌,有點像現代人的宇宙發生學的星雲假說,有點像四維空間——即不但有長寬高而且有時間一個維度的空間概括。有點像黑洞,深不見底。老子在感悟,在想象,在猜測,在描繪這樣一種似有似無,似真似幻,似神似物,似始似終的道,大道,眾妙之門,妙不可言所以可道,就不是常道,奧妙無窮,妙在其中。探討一下、思考一下大道,也許並不能立即給你什麼具體的助益,然而它幫助了你的開闊深遠,幫助你獲得了冥冥中的永恒意識、至上意識、無限意識,幫助你超越生死、利害、寵辱、得失的斤斤計較,幫助你訓練抽象的玄而又玄的與辯證的思維能力,益智慧,益心胸,益境界,益格調,益生命的和諧、熨貼、自信。能夠玄思的人有福了。能夠追尋終極、想像無限的人有福了,這樣的人已經上接遠古,下接未來,心係四極,魂遊八荒,已經獲得了不可思議的精神力量、精神空間、精神的大自由、大自在、大解放。豈可等閑視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