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當好多小孩子離奇失蹤卻是千真萬確,活不見人死不見屍,弄得四處人心惶惶。所有家裏有孩子的都加緊看管,不讓再讓隨便跑出去玩了。
由於我媽和我姑的關係緊張,平時不怎麼往來,我兩個姑姑也沒機會給我買罐頭僻邪。不過因為我乖,沒人帶著不愛出去瘋野,最遠也就是小小子坐門墩兒。平時的愛好是把一張半透明的硫酸紙蓋在一本龐中華字貼上,描那些我並不認識的漢字,從來不往遠處跑。所以家裏人也不怕我跑丟了,倒不是十分的在意。
況且我姥兒家住的這片住宅都是抗戰時的日本房,兩三戶分一間,鄰裏密集,再加上那年月民風淳樸,相互都能照應,又很少壞人。於是,我便可以每天心安理得的坐在大門口描字貼。
那是一天下午,我如同以往的認真描著我並不認實的字。我姥兒要去買菜,臨走跟我叮囑了一聲:”大光啊,姥兒去給你買好吃的。你就在門口哪也別去啊,你媽一會兒就來。”
我“嗯”了一聲,繼續盯著手中的鉛筆。沒過多大功夫,聽到我媽站在不遠處喊我:“大光啊,大光啊來,跟媽走。”
我一看是我媽,就立馬放下筆大步流星的奔到了她身邊,她既沒多說話也沒拉我手,轉身就走,一邊走還一邊從拎的布口帶裏拿出不知是什麼吃的東西,放在嘴裏嘎嘣嘎嘣的嚼。我拽著我媽的衣角眼巴巴的看著她吃,饞的我口水都流出來了。
“媽呀,媽呀,你吃啥呢?”我可憐兮兮的問。
“江米條!”江米條是一種包著白沙糖的點心,對我們那時候的小孩子來說,其吸引力是無法用語言形容的。
“媽呀,給我吃一根唄。”我哈喇子都快淌地上了。
“小孩兒不許要嘴吃!”我媽的口氣挺不耐煩,平時我也怕她拿眼珠子瞪我,就吧唧吧唧嘴不敢吱聲了。
我們母子倆快要走出那條巷子的時候,迎麵來了一個拄著拐棍的老太太,正是時姥兒。我媽領著我,一邊繼續往嘴裏塞江米條一邊加快了腳步,也沒有跟時姥兒打招呼的意思。
可是在與時姥擦身而過的一瞬間,時姥突然用她那隻隻有兩根手指頭的右手一把鉗住了我,凶神惡煞的大吼起來:“小陳光,你上哪去?跟時姥兒回家!快跟時姥兒回家!”
我被嚇了一大跳,下意識的看向我媽。我媽反應也夠快的,嗖的就把手裏的布口袋不知扔哪去了,一手抓住我的胳膊一手抓住我的脖領子就往前扯,扯的我生痛。
時姥兒看我媽這麼扯我,當場就發飆了,用左手裏的拐棍狠狠的向我媽頭上打去,沒兩下就給我媽額頭開了個大口子,鮮血直流。她打我媽的同時嘴也沒閑著,甩開腮幫子破口大罵,什麼媽媽奶奶生殖係統一股腦全出來了,罵的那叫一個難聽,我在這裏都不好意思重複。
可時姥兒罵歸罵,始終也沒鬆開抓住我的手,我到現在也無法想像她手上殘存的兩根指頭怎麼會如有力。
我媽也不回嘴,也不躲時姥兒的拐棍,就是一門心思的想把我拖走。突然,時姥兒急中生智,猛的從嘴裏噴出了一口又黃又濃的黏痰,不偏不倚正中我媽麵門。就是這口痰,硬是我嚇的媽愣住,緊抓我胳膊和脖領子的手也鬆開了。她愣了不到一秒鍾時間,臉上掛著的痰也顧不上擦,丟下我轉過頭飛也似的跑遠了。
我早就嚇傻了,任憑時姥兒帶著我回到了我姥家門口。她沒多說話,直接把我推進院子裏,扭頭就走了。
我前腳剛進屋,我媽和我姥兒後腳就一齊拎著菜框回來了。我嚇得不輕,站在院子裏瑟瑟發抖,衣領子也壞了,胳膊上還有好幾條血道子。試問這副模樣,哪個當媽的看見能不心痛?我媽嗷的一聲,一個箭步就衝了過來,抱著我左看右看:“大光,咋地了?”
我終於哇的一聲哭了出來,吭哧憋肚的擠出幾個字:“媽……時姥兒……罵你……還打……”然後便哭的上氣不接下氣再也說不出一個整字。
我媽一聽,以為時姥罵了她還打了我,當時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出門就拉了蹲在路口下像棋的兩個舅舅,浩浩蕩蕩去找時姥兒算帳去了……
據說,我那一晚沒完沒了的哭,怎麼哄也不哄不住。後來實在沒有辦法,我媽就和我爸出去為我叫魂。
那夜,我爸我媽在外麵幽幽的轉到半夜,如果你走近他們,就會聽見他們失魂落魄的念叨著:
天惶惶,地惶惶,我家有個夜哭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