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慘叫後,車子搖晃著撞上了護欄。
006
所謂自作孽不可活,我僅僅為咬到卓良報了仇興奮了一秒,就欲哭無淚了,卓良的車在和護欄巨大的撞擊下,安全氣囊全部彈了出來,所以,我們兩個就維持著撞上護欄那刻的動作被卡在車裏,動彈不得。
卓良沉默了半晌,從牙縫裏蹦出三個字:“瘋女人!”
我的頭因為撞擊而貼在他的腹部,臉朝下,這個姿勢頗為尷尬,因為我得努力攀著他的手不讓自己的身體往下滑,雖是如此,我依舊死鴨子嘴硬地回了句:“誰叫你大半夜的裝變態嚇我。”
“你媽的自己跟土匪一樣上了我的車還好意思賊喊捉賊!紀桑夏,你行啊你,越來越不要臉了。”卓良把牙咬得咯吱作響,我相信,若不是此刻他動彈不得,他一定會揪著我的衣服把我整個提起來,丟出車外。
就在我尋思著該怎麼解釋我的土匪行為時,車窗突然響起敲擊聲,我看不到,隻聽見標準的大叔音扯著嗓子說:“喂,不要擔心,我打了電話給交警了,他們馬上來。”
“謝謝你啊,大叔。”我嚎了聲。
大約過去了十分鍾,救護車和交警就趕來了,他們詢問了情況後,就拿起工具撬起了車門。
我的脖子因為懸空了太長時間,不時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以示抗議,我不滿地嘟囔:“什麼破車,小撞一下就又彈氣囊又要撬車門的。”
如果我能預知後麵的事,我一定會見好就收,偏偏我這人有點人來瘋,別人越不和我計較,我就越得瑟,所以,在卓良自認倒黴懶得搭理我後,我特有成就感地繼續說了起來:“所以我說嘛,要麼就不要開車,要開就開拖拉機,耐撞!”
“FUCK!”我的話剛落音,卓良咬牙切齒地動了動手,巧的是,我們敬愛的交警也在同一時刻撬開了車門,安全氣囊也瞬間消了下去,所以卓良被我枕著的手就輕而易舉地從我頭下抽了出去,絲毫沒有準備的我,轟地一下整個人趴了下去。
我清楚地感覺到卓良深深地倒抽了口氣,而原本混雜著機器聲人聲的環境也突然安靜了下來,沉寂了十幾秒後,空氣裏響起了清脆的“哢嚓”聲,我一個激靈,掙紮著爬起來,邊抹嘴邊回頭,就傻了眼。
那個大叔不僅叫了警察救護車,還叫來了記者,此刻,他們正目瞪口呆外加一臉興奮地看著我和卓良。我在心底默默哀嚎了聲:“完了……”
半個小時後,我和卓良坐在醫院裏大眼瞪小眼。護士阿姨一邊給卓良處理手臂上的牙印一邊有感而發:“現在的年輕人喲,真是熱情如火,怎麼能在開車時還……”
“不是這樣的阿姨,我們是打架來著。”我連忙擺著手企圖辯解。沒想到護士阿姨卻朝我曖昧地笑了笑,說:“我懂,我也年輕過,隻不過還是要注意下地點嘛。”
我整個人都風中淩亂了,拚命朝卓良甩白眼球。我想我上輩子不是他殺了我全家,就是我殺了他全家,以至於這輩子我們的氣場如此不合。
我和卓良在第二天就成為三姑六婆們八卦的對象,清遠日報用了整整一個版麵來報道此事,專家教授還就此表達了下對社會現狀青少年成長性教育普及的擔憂。
我曾偷偷買過一份當期的報紙,報紙的首頁掛著碩大的標題——小情侶高架激情險送性命!!!後麵還加了三個感歎號,以示震驚。下麵的照片上,我穿著睡衣趴在卓良兩腿之間,而卓良,則是瞪大了眼,一臉摸到屎的表情。這讓我飽受刺激,他憑什麼一副被強奸的樣子!受害的明明是我!我在心底無聲地呐喊。
後來駱蔻蔻為了羞辱我,還把那張照片剪了下來,掃描,放大,過塑,裱到了宿舍的牆上。那段時間常有其他宿舍的人慕名前來觀望,對我的敬仰猶如潮水滔滔不絕,就連宿管大媽都衝我豎起大拇指,感歎:“江山代有才人出!”
007
卓良的車被拖到了修理廠,從醫院出來的我們隻得改成了徒步。
趁卓良不注意,我踮著腳悄悄轉身往相反的方向走,還沒走幾步,就被人從後麵揪住了衣領。
“你去哪?”
“我……尿急。”我嬉笑著回頭,對上一臉陰鶩的卓良。
“我們出來之前你剛上過廁所。”他毫不留情地指出事實。
我語塞,瞪著他半天,愣是憋不出一句話,無奈之下隻能任由他拉著我走進路邊二十四小時營業的咖啡屋。卓良打了通電話,給我叫了杯絲襪奶茶,就脫下自己的外套扔到我身上,然後自己靠著椅背閉起眼睛小憩。
我捧著杯子偷偷看他,距離我們上一次見麵已經過去了兩年,我離開得太狼狽,確切來說,是我有意想要躲開他,所以,趁著他為了手裏的案子忙得焦頭爛額時,躲到鄉下,等到他按計劃被他老爸支去美利堅後,才灰溜溜地跑到福川和駱蔻蔻會合。後來駱蔻蔻說,在我當鴕鳥的那段時間裏,為了逼問我的下落,卓良就差沒拿把槍指著她的頭了,可她為了朋友義氣愣是連屁都沒放一個。
對此我深信不疑,駱蔻蔻吃軟不吃硬,我是料定以卓良那“沒有事情能波動哥的情緒,但波動起來要你命”的性子,在駱蔻蔻那討不到半點便宜。但是我也知道,以卓良的本事要找到我根本不是件難事,卻沒想到這一日來得這麼快。
我看得太過投入,沒有注意到卓良什麼時候已經睜開了眼,淡然地和我對視起來。
二十八歲的卓良,還是那麼好看,好看到隔了這麼久的時光我還是忍不住唏噓,像我第一次見到他時那樣,在心底偷偷靠了聲,埋怨上帝不公平,把最好的東西都給了他。
被這樣一張臉注視很難不心神蕩漾,我咽了咽口水,紅著臉咳了聲:“喂,你怎麼會出現在這裏?”
“嗯?”他挑眉,笑道,“你猜。”
“猜你妹!”我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
他還是笑,看上去心情很好的樣子,這時外麵突然響起了車的喇叭聲,我循聲望過去,就看見一個陌生的男人正坐在黑色轎車內對我們招手。卓良拿過我的行李說:“走吧。”
我皺著眉跟在他身後,越來越覺得這背影熟悉,腦子裏恍然閃過一個畫麵。
我靠,是他!我一拍大腿,跳起來對著他的頭就是一掌:“你大爺的卓良,你跟蹤我!”
“你又發什麼瘋!”卓良遭遇到我的突然襲擊頗為不滿,回頭狠狠拽住我的手,眼裏的光炙熱得可以殺死我。
就是這樣的目光!在和那個曆史係才子約會的咖啡廳裏,難怪我那天總覺得自己的脊梁骨發涼呢。我又一想,他哪有這麼巧在半夜出現在我們學校門口,而且車門還沒上鎖,這些小細節此刻全清晰了起來。得,不用說了,八九不離十是駱蔻蔻那兔崽子出賣了我。
我氣不打一處來,猛地甩開他的手:“離我遠點,我不想和你有瓜葛。”說著,就撲過去和他搶起行李來,無奈雖然我一直是個很MAN的女人,但力氣和他相比,還是甩了幾條街。很快,不僅行李沒搶過來,還被他桎梏住了雙手,拖著我往車上走。
“快放開我!我弄死你我!”我一邊掙紮一邊被他丟進了車內,下一刻他也擠了進來,扯了扯領帶,目光深沉的看著我說:“紀桑夏,我有必要重新跟你申明下,我的耐性很有限,你不要一而再再而三挑釁。”他這麼一說,我立刻就噤了聲。我知道這句話的意思,卓良他真的生氣了,見識過他發怒的樣子的人,絕對不會再想見第二次,偏偏我就是那個無數次挑戰他理智不怕死的那個人。
我嘟嘟囔囔地坐好,別過頭不去看他。
“嘖嘖,真激烈啊。”第三者的聲音不合時宜地插了進來。
“閉嘴!”我和卓良這時候倒默契起來,異口同聲,瞪向那個正回頭饒有興味地看著我們的司機。
他聳聳肩,在我們足以殺死人的目光下豎起食指在嘴前打了個叉叉,轉過頭發動車子。
一路上,我都沒開口,默默聽著卓良和那個叫做司徒豫的司機有一句沒一句地聊著,那個司徒豫是個醫生,嘴裏張口閉口都是他的一個得了先天性心髒病的病人,我想那病人不是對他的職業生涯有著重大的影響,就是他的愛人。大約過去了二十分鍾,車子在一幢二層的小洋樓前停下,卓良首先下了車,開了門,見我沒有動靜,他走過來,彎下腰,衝車裏朝他直翻白眼的我笑得國色天香:“要我把你抱出來?”
“不必了!”我嗖地一下鑽出來,動作太快還撞到了頭,我摸摸鼻子,在司徒豫的嘲笑中憋屈地進了屋子。
門一關上,我立刻跑到沙發後麵,瞪著卓良說:“我告訴你啊,你可別亂碰我,我不是隨便的人。”
他愣了愣,意識到我在說什麼後,目光掃了掃我的胸,發出一聲鄙視的哼哼,無聲地侮辱了我!
我怒了,一手環胸,一手拿起一個抱枕砸過去:“誰準你看我,我和你很熟嗎?!”
正在喝水的他把杯子一放,上前一步,抓住我的手,曖昧地湊近我,鼻息就在我的頸邊:“要我用行動來提醒你,我們之間的關係有多深嗎?”
我恍惚了下,那一夜恥辱的記憶如潮水般湧來,他還敢提!
“滾開!”我氣得發抖,一把推開他:“我這輩子唯一做錯的事,就是認識你。”
卓良的臉立馬凜了起來,他朝我走近一步,我便往後退一步,直到背貼到冰涼的牆上,沒有了退路,我才認命地昂起頭,努力鼓起勇氣直視他如潭水般幽深冰冷的眼。
他的臉貼著我的鼻尖停下,一字一句地說:“紀桑夏,從你招惹我那刻起,你就應該有所覺悟,你這輩子,除非我死,否則你永遠都別想和我扯開關係。”
我的心一緊,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