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燈火依舊,股股熱浪透過窗的窄縫漫過頭頂,叫人喘不過氣來。樓道裏,昏暗的路燈仍眨著黃暈的光……“出啥問題了?”我推開厚重的防盜門輕聲探問。對門而居的魯斯的兒子晃著圓圓的小腦袋:“電線燒斷了……”“隻有我們一二樓四戶斷電,真是活見鬼了!”魯斯的婆娘穿著碎花睡衣罵罵咧咧,嬌巧可愛的臉蛋有些漲紅,撅著好看的小嘴,倚在門框上,眼眸蓄滿了埋怨,平素的恬靜與雅致一掃而空。碩大的隆起的胸,因憤懣一起一伏,兩顆櫻桃般的圓凸,透過黃暈的光,在碎花睡衣下麵很不安分,若隱若現。我心裏狠狠地罵著自己混球,便將視線移開……
魯斯和一樓西的龔謹,拿著電筆螺絲刀,站在方凳上不停的搗和鉚在牆洞木質的閘刀盒及電表箱中宛如蛛絲的線團,見我來到緩步平台,拍拍身上的灰塵,擺擺烏黑的手說,沒辦法,隻有等檢修工了。我望著那些被嚴重破壞的線頭,煞有介事的點了點頭……“噯,誰有贛西的電話號碼?”魯斯灰頭土臉的說,“趕緊叫人搶修。”“是喲,趕快打電話,我帶兩孩子,沒電咋辦呢?”一樓東的蔣英趿拉著拖鞋慢慢移步過來,接過話茬,語氣輕柔的有點兒發嗲。沉默了一小會兒,魯斯對老婆吆喝著,快撥114查尋一下贛西熱線。
一盞茶的功夫,一輛橘紅色的人貨兩用小卡車停在了樓道口。下來了一高一矮倆男性搶修工,手提著泛黃的帆布工具袋,邊走邊問詢情況。要了方凳,也是拿著螺絲刀電筆,在牆洞的閘刀盒及表箱搗弄了一小會,將線頭拆了又接,用電筆像模像樣的比劃著。說:“沒辦法,可能是暗線熔斷,你們明天到公司填張申請單……”如此那般,鄭重其事的叮囑一番,拍了拍沾在手上的灰塵,沒忘提上工具袋,一溜煙消失在夜的燈火中……樓道悶熱極了,氣氛也頓時囂張起來,絮叨的,奚落的,謾罵的……當然沒忘記盤算如何打發這一夜的酷熱。
比針紮在屁股上反應還要迅速,一眨眼功夫,魯斯一家已打點好了行裝,駕著小車奔丈母娘享受去了;龔謹也帶上妻兒,上賓館消受了;蔣英丈夫不在家,隻見她手裏抱一個,身旁跟一個,殿後的一手打著蒲扇,一手挽著手袋的,是她的婆婆……見了我笑著說,剛打了電話,小紅家開著兩台空調,沒空調孩子哭鬧,哪裏安得生!哎,隻好借住一宿……我獨自晃悠到旁邊的麻將館,門前用塑料布支著涼棚,下麵擺放著一些用木板做坐墊,靠背鏤空的籐椅,幾個有條件卻舍不得享用的人將屁股擱在上麵閑聊著,我也找了一座,將屁股重重的放上去,有一遝沒一遝的與其搭訕。沒有一絲兒風,汗水漸漸濕透衣襟,蔚藍的天空懸掛著一輪皎潔的圓月,大地如水般的清澈。兒子,不知啥時候,與幾個相仿的孩子,大概瘋累了吧,也聚到了涼棚底下,盡情的玩著紙牌,仿佛這夏夜的炎炎與之並不相幹似的,盡管也有一身的臭汗。
夜色闌珊,妻從麻將館涼氣裏鑽出來,一邊喊著熱得要命,一邊嚷嚷著兒子回去睡覺。兒子躥到我懷裏,眨著小眼睛,撒著嬌說:“爸,我們也上賓館睡吧!飛仔他們一家也去了……”我沒有吱聲,卻想起了小時候——那時別說空調,就連電燈也難得點上,有把蒲扇招呼算不錯了。而今生活確實翻天覆地,大人小孩都開始懂得滋潤日子了。想想過去歲歲年年,衣難蔽體,食不裹腹,從來都沒有因炎熱而擔過心,相反,心存感激上蒼眷顧。於是,小孩可光著屁股滿村子轉悠,婦女也能裸著胸於村頭巷尾納涼……一個晚上又算得了什麼呢?不就一個晚上嗎?有那麼難熬嗎?咬咬牙便過去了。於是輕言道:“不了,鍛煉鍛煉嘛!凡事不能盲目的效法別人,要慎重考慮自己的所需必要。嚐嚐什麼叫做熱,也可算是人生的一點收獲吧!不要那麼嬌氣……”說著內心未免有點虛脫般感覺。兒子似懂非懂,不過還是很乖巧的往樓口竄……
屋內蒸籠一般,讓人無處躲藏,橫豎一個字“熱”,沒命的熱。真有點兒後悔,沒采納小兒的建議,花幾塊錢潛入賓館消暑,或許是明知之舉。妻領著兒子,已從衛生間衝完涼出來,就著客廳的地板順勢躺下了。我趕緊褪下衣褲,讓那清涼的水滴從發梢漫透腳底。許久才穿上褲衩光著背脊,無奈地走出衛生間,將一百來斤撂倒在滾燙的麻將席上。瞬間,汗水又開始在周身恣睢了。眼睛盯著幽暗的天花板,聆聽著客廳時斷時續,紙扇呼呼地擺弄的聲響,怎麼也無法入睡。剛合上眼瞼,天卻亮了……但我依舊慵懶的蜷縮在涼席上,微閉著雙眼,絲毫沒有起床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