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精神恍惚地走了幾步,便被爆炸聲震倒。回頭一看,隻見我剛才出來的地方已被烈火吞噬。四周都是大塊飛機殘片,地上遍布燒焦的屍體。有個人的腿動了一下,我踉踉蹌蹌地把他拖到路上,然後再找其他還活著的人。我瞥見一個乘客跌跌撞撞地從飛機殘骸中走出來,衣服還在冒煙,我把他推倒在地,在草裏滾動他的身體將火撲滅。

救援車紛紛抵達。一個穿製服的人揪住我的手臂,想說服我離開。

“我是機上乘務員。”我一麵說,一麵掙脫。我當時首先想到的,就是我們接受安全訓練時的那條守則:“你應該對你的乘客負責。”

我跑回到那截最大的殘餘機艙,開始搬開燙手的金屬板以拖出更多的屍體;我對旁邊的人發出指示,吩咐他們蓋好活人的身體及時搶救他們。我完全是憑本能在幹,對於自己的傷口,一點也不覺得痛。我還記得,我問一個護士:“我還活著嗎?”她望著我微笑:“是的,你沒事。”可是,我自己卻沒有這麼肯定。我叫她摸摸我。她用手按住我的手臂,這才使我覺得放心。她竭力勸我上救護車,可是我不能聽從她的勸告,因為我記得自己還有一項責任尚未完成,我說:“我必須尋找其他機組成員。”最後,在飛機殘骸外麵,我找到了正副機師麥肯齊和基爾的屍體。我開始顫抖……

這次墜機導致61名乘客和兩名機組成員死亡。另外還有9名“新希望”鎮居民喪生。我和凱西以及12名乘客幸免於難,但生還乘客中卻多是重傷者。

國家運輸安全局調查結果,失事原因是飛機飛入風暴時,兩具引擎都吸入了大量雨水和冰雹而失靈。此外,該局還稱讚凱西和我挽救了許多人的生命。然而,我並不覺得自己是個英雄。相反,我覺得內疚。我想到我未能挽救的乘客,想到我們給鎮上居民帶來的災難。我知道,無論是和罹難者的家屬比較,還是和由於燒傷而不能過正常生活的生還者比較,我所受的痛苦是多麼不值一提。

經過許多天後,噩夢和回憶仍然折磨著我。我會情不自禁地痛哭一場,夜裏常常會被自己的尖叫聲驚醒。為了逃避心靈的折磨,我開始接受治療,並求助於宗教。等到覺得自己比以前堅強些了,我駕車回到了出事地點,看到出事現場一度燒焦的土地上又綠草如茵時我覺得:“一切都已過去。真的過去了。”

我繼續接受治療,對飛行的顧慮終於漸漸消除。四年之後,我再次擔任客機乘務員。幾個月後,在一次飛行途中,有個很麵熟的乘客笑著對我說:“你是桑迪,是不是?”原來他也是那次飛機失事的幸存者。我想到我們曾經共同經曆的那段災難,忍不住哭了。他走下飛機時,轉身向我揮手。我心裏湧起一片欣慰之情:“這次,我可使你安全下機了。”當我向其他乘客逐一說再見時,我對本身的工作和我自己,都充滿了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