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章(2 / 2)

那年左宗棠正30歲,對國家前途憂心忡忡,寫了四首《感事詩》發抒他的忿懣:

愛水昏波塵大化,積時汙俗企還淳。興周有誥構朋飲,策漢無謀徙厝薪。

一怒永維天下祜,三年終靖鬼方人。和戎自昔非長算,為爾豺狼不可馴。(其一)

司馬憂邊白發生,嶺南千裏此長城。英雄駕馭歸神武,時事艱辛仗老成。龍戶舟橫宵步水,虎關潮落曉歸營。書生豈有封侯想,為播天威佐太平。(其二)

王土孰容營狡窟,岩疆何意失雄台。癡兒盍亦看蛙怒,愚鬼翻看導虎來。借劍願先卿子貴,請纓長盼侍中才。群公自有安攘略,漫說憂時到草萊。(其三)

海邦形勢略能言,巨浸浮天界漢蕃。西舶遠逾獅子國,南溟雄倚虎頭門。縱無墨守終恁險,況幸羊來自觸藩。欲效邊籌裨廟略,一尊山館共誰論?(其四)

在第一首詩中,左宗棠明確擺出自己的觀點:“和戎自昔非長算,為爾豺稂不可馴。”對付掠奪成性的帝國主義侵略者,卑躬屈膝求和決不是可行的策略。

第二首詩是讚頌抗英英雄林則徐、鄧廷楨等。他們堅決抗敵,並不是為了“封侯”等等私心雜念,而是為了愛國。“書生豈有封侯想,為播天威佐太平”。不僅是林則徐,一切愛國的知識分了在外敵入侵時,都應該團結起來,共同抗敵。

第三、四首既歎奸佞之徒引狼入室,朝中袞袞諸公束手無策,又歎自己空有一番才略,報國無門。“一尊山館共誰論?:”一名鄉村窮塾師,誰能聽取你的意見呢?

時局不僅沒有好轉,不久英軍艦又駛往浙江沿海,相繼占領了鎮海、寧波。左宗棠在山村中聽到了這些消息,越發憂慮。他寫信給賀熙齡說:“國家就敗壞在幾個庸臣、奸佞之手。竟沒有一個敢說話的人。時局壞到這樣,真是古今未有!”他還抱希望於林則徐,認為隻有林則徐複出,收拾局麵,還能固守東南半壁。但他也慨歎:“恐怕逋翁是出不來了。”他還說:“天下沒有不能辦好的事,沒有不能戰勝的敵人,也不是缺乏會辦事、能克敵製勝的人物。”無疑,他認為西方列強是可以戰勝的,他也有雄心為國馳驅,求長治久安之策。但他也認識到:“目前局勢敗壞到這樣,要改變朝廷中昏庸腐朽的現狀,一時是不可能的。”他隻有慨歎“國家前途茫茫”,也漸漸由積極變為消極。

第二年(1842年),英國軍艦由吳淞口沿長江長驅直入,開到南京城下。清朝廷在大炮口下與英國簽訂了喪權辱國的《江寧條約》,割讓香港,賠償鴉片煙款,五口通商,承認領事裁判權和內河航行權等。鴉片戰爭是西方帝國主義侵略中國的第一戰。實際上清軍並沒有認真作戰,隻是挨打。《江寧條約》簽訂,從此我神州大好河山就陷入英、法、俄、日、德等帝國主義包圍、瓜分的局麵。

左宗棠在小淹聽到這一連串不幸的消息,既氣忿又憂傷,他向賀熙齡說:“時局到了這步田地,真夢想不到,古今所未有,縱有能人出來,也無能為力了。”他感到世事茫茫,前途黯淡,思想變得十分消沉,想找深山僻處,隱居下來。

鴉片戰爭中,左宗棠隻是一個二十幾歲的鄉村教師,“身無半畝”的平民,但也是“心憂天下”的愛國者,懷著滿腔報國熱情,積極地為抵抗外國侵略出謀劃策,幾乎達到了狂勢的程度。他難道沒有考慮到他自己的卑微的地位嗎?他恐怕是太不自量力了。但是,他的哲學是“盡其在我”,他是“知其不可而為之”,這是中國知識分子在儒教傳統下的一項優良品德。當然,他的意見不會被采納,他的善良的願望不可能實現。一些可怕的結果卻出現了。於是,他想逃避這醜惡的現實。“苟全性命於亂世”,這是諸葛亮的哲學。但是時代已不同,要找一個桃花源已不可能了。諸葛亮終究會被請出來。這是時代的不幸,也是時代的大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