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十裏桃花(1 / 3)

十年前,李修緣再次下山修行。他這一次下山,也沒個目的地,步隨雲,意從風,走到哪算那。他此番下山,以修行為由,實則是為了排遣心中鬱鬱之情,他是與師門起了爭執。

此時他已行出千裏之遙,蜀山早望不見了。

李修緣忽無奈的笑了笑,他在蜀山修道上百年,終是難以溶入蜀山這一道爐中。

方入蜀山的弟子,第一要事便是熟讀門規,而他卻對門規置疑了起來,那時他才十歲。

“尊師重道,所謂的尊師,是否指師父錯了,弟子也要跟著錯?”

“不得結交奸邪,什麼是奸邪?是妖魔鬼怪麼?妖魔鬼怪就沒一個是好的麼?在妖魔鬼怪眼中,難道我們便是好人了麼?”

當時師父玄機便被他問得煩了,拂袖離去。方入門的弟子,從無一人如他這般疑惑多問,大都是老老實實的熟讀門規。因此他入門沒多久,便成為了同門中的異類,師兄弟背後論及他,少不了要說他離經叛道。即便相見,也是遠遠便躲到一旁。直到師父新收了一個師妹,他才有了一個玩伴。

到了他十五歲那年,眾師兄弟無一不在苦修師父傳授的道法,而他難泯少年好玩心性,卻在蜀山上呼猴引狗,上竄下跳,戲耍於山林間,時常躺在大石上曬著暖洋洋的日光,或下水耍玩。師兄弟少不了又指他偷懶,不勤學好進,所幸玄機考察他修為時,對他取得的進展也還算滿意。

眾師兄弟提及首次下山修行時,興奮雀躍的說斬殺了多少妖怪,而他以五十歲之齡下山修行時,卻是遊山玩水去了,被問及修行成果如何,他隻是微笑不語。而他回山後,靜悟十年,期間未練過一門道法,眾師兄弟又說他下山修行後,抵受不住紅塵誘惑,墮落了。

玄機見他道法日漸深厚,悟性且高,要傳授他蜀山無上技法“萬劍歸一”。同門皆以能修習蜀山終極道法為最高榮耀,而他卻無因得以傳授有一絲興奮激動之情,反是搖頭道:“弟子不學。”玄機聞言色變,道:“為何不學?”他說道:“萬劍歸一殺孽太重,一旦引發,無任何回轉餘地。”玄機又道:“萬劍歸一習成後,收發由心,引不引發全在於你。”他說道:“一旦習成萬劍歸一,與人動手過招,鬥到了後來,便情不自禁要引發,欲棄而不用,卻是身不由己。”頓了頓,又道:“更何況弟子聽聞青木祖師之所以創下萬劍歸一絕技,全是因為與魔教教主動手,輸了一招半式,引為奇恥大辱,這才閉關修練,百年過後終悟出萬劍歸一絕技。”玄機點頭道:“是啊,有何不妥?”李修緣道:“道法自然,若青木祖師是自然而然悟出萬劍歸一絕技,自是大好,可青木祖師卻是為了打敗魔教教主,爭雄於天下才閉關悟道,由此推之,萬劍歸一殺念太重。”玄機越聽臉色越青,待他說完後,終忍不住大怒道:“你這小輩怎敢指摘青木祖師的不是?此是犯上大不敬之過。”他說道:“請師尊息怒,弟子不過就事論事,略為發言淺見,絕無對青木祖師不敬之心。”玄機說道:“蜀山弟子向來以斬妖除魔為己任,多一份修為,便多為天下蒼生盡一份力,此中道理淺顯,你如何能不知?”以往師父對他的所作所為,奇思妙想,即便不認可,頂多是責怪幾句,而這一次,師父卻是雷霆震怒了。當時他不忍傷師父傳技熱心,便答應修習萬劍歸一。而他心裏卻是另一番念頭:“修行口訣且先記下,學不學卻在自身,日後隻推說萬劍歸一太過深奧,未能領悟便可。”

過後,師妹雲展顏聽他得習萬劍歸一,禁不住代他高興。他心中卻是輕歎:“就連有著青梅竹馬之交的師妹也不能理解他。”他越想越不是滋味,終辭別了師父下山修行。

這一日,方轉過一荒山,不由眼色一亮,但見不遠處是一片桃花林。

時值春日,正是桃花爛熳時節。

地處荒山,遇此春色,李修緣不由移步前往。

李修緣曾多次下山修行,所遇非凡,心知在荒無人煙之地竟有一大片桃花林,大有古怪。然他道法有成,藝高膽大,也沒怎麼放在心上。

桃園布局簡單質樸,隻以各式各樣的石子點墜,然細細觀之,素雅中又不失精致,顯示出此中主人匠心獨運,胸中頗有丘壑。

桃花灼灼,爛若雲霞,李修緣不由一時為之神奪,他生性灑脫不拘,行走天下也曾在滄海上醉心日出,在萬裏草原觀賞落日孤煙,大千萬象,繁華流水,卻無一可匹敵眼前的桃花林。